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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彦闻声顿住脚步，她借机蓦地朝人跑去。
拉住他的胳膊，轻喘着绕到他面前。
轻轻抬手碰了碰霍他同样早已湿透的衣襟，鲜红的血水瞬地染上了她的手掌。
她咬了咬唇，眸中皆是心疼：“你受伤了，得包扎才行。”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如此，霍彦怔在原地挑了挑眉。
本想直接拒绝，带着夜影司的兄弟们离开，可从后方跟来的谢子沉却又言道：“霍统领，你们似乎都受了些伤，多少还是包扎一下吧。”
霍彦瞧着谢子沉一副男主人姿态，心里烦躁得紧，可垂眸又看到郁晚眸子里的担忧，又不禁难以放下那份悸动。
正当他默不作声，保持沉默之时，检查完尸体的一个军卫走到他身旁，比划了下自己受伤的胳膊：“本来没这个任务，这次兄弟们可是为了你负的伤，可不能歇都不歇就走啊。”
一句“本来没这个任务”引得郁晚和谢子沉都怔了神，霍彦更是不敢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军卫，瞧着军卫的嘴巴又一次开启，不知还会道出什么，他率先开了口：“今晚歇息，包扎伤口。”
军卫咧嘴“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霍彦的肩膀，转身朝着其他人走去，将这个好消息一一传达到位。
所幸往前几里地便有一处客栈，谢子沉统计好人数定下了房间。
因众人皆淋了雨，便叫女眷先行沐浴，莫要着了凉，染了风寒。
谢子沉趁着郁晚不在，敲响了霍彦的房门。
听到门响时，霍彦心中本是一喜，开门瞧见是谢子沉拿着药箱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
谢子沉这是在向他宣示主权吗？
也对，怎会有男人愿自己的妻子为其他男人包扎伤口呢。
他在心里苦涩想着，抬手接过药箱，冷漠地道了声谢。
正欲关门，谢子沉却伸手拦住将要阖上的门扉：“霍统领，我还未向你道谢。”
霍彦抬眸，睨了谢子沉一眼：“这是夜影司该做了，谢少卿无需记挂。”
谢子沉见他依旧没有让自己进入房间的意思，随之喟叹一声：“若我说还欠你一句道歉呢？”
此话成功叫霍彦关门的动作一怔，知晓其中还有自己不知情的事情，转瞬松开推着门扉的手，将门拉开。
谢子沉成功进了厢房，背靠在一旁柜子上，沉思些许功夫后，缓缓开了口：“我与媥媥妹妹，并未真的成亲。”
这句话让霍彦瞬地僵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子沉，瞳眸里是质疑和震惊。
谢子沉见状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做起解释：“祖母身子欠佳，唯一遗憾是我还未成家，于是我趁着你与媥媥妹妹发生冲突的机会，向她提出与我演一段戏的想法。”
他的视线从霍彦身上转移到地面之上，似是自责，也像是遗憾：“寻她帮忙，一是因为祖母对她甚是喜爱，二则是我确有私心，我有想过我是否能趁机而入，让她逐渐看向我。”
“那日我与你打赌，并非因为我对自己信心满满，而是我知晓她定不会让祖母遗憾而终。”谢子沉叹笑着摇头，重新抬起头对上霍彦的视线，“直到今日我意识到若说保护，我根本护不了她，今日若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我也不知最后的情况会是如何。”
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谢子沉似乎是将压在心口的石头彻底放下了，他长舒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所以我说欠你一个道歉，如若不是我因私心从中作梗，你们或许不是如今的情况。”
希望还不晚，希望还可能有转机。
他心里这般想着，但到最后也没有将此话说出来，看了看霍彦还未回过神的样子，他没再逗留，径直拉开门走了出来。
霍彦因谢子沉方才的一番话，大脑混乱一片。
郁晚并没有真的和谢子沉成亲，也就是说他们二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心中莫名浮上窃喜和庆幸，仿佛最重要的宝物失而复得那般欣狂。
可转念一想那日郁晚为何依旧对自己如此决绝，即便是演戏也不该真实到那个程度才对。
以郁晚的性子，大抵是一直对他的欺骗和没有及时解释生着气。
而他做了什么？为了所谓的成全，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离开，然后了无音讯，直至今日才出现。
他连好好的解释都没有，就草草结束他们二人的对话，眼下郁晚对他大抵不仅是生气，定还夹杂着失望吧？
想到如此，他心如火烧，放下药箱就要出屋去寻郁晚。
不管最后结果会如何，至少他要当面将自己想说的全部话都告诉她，而不是隔着一扇窗，亦或是仅凭一封信。
他拉开厢房门扉便要出门，然才迈出一步就发现自己要寻的人刚好站在自己房间前。
他步子一顿，略有些不可思议，看到郁晚长发披肩，还是半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他面前，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下。
郁晚也未料到他会这般突然地开门，眸子里闪过慌乱，因与他已有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眼下心里还生出几分紧张：“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霍彦怔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直白回答：“去寻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叫郁晚红了脸，她垂下头，绕开他入了屋，并未接下他的话茬，而是嘴上兀自嘀咕着：“先把伤包扎一下吧。”
找到了拜托谢子沉送来的药箱，她自然而然地将其打开，从中拿出创伤药和纱布，指了指厢房内的椅子：“你先进来坐下，把衣衫脱掉。”
被郁晚这样要求着，霍彦瞬地成了青涩的毛头小子，老老实实回到厢房里，坐上郁晚方才所指的地方，老实地褪去一半衣物，露出胸前的伤口。
曾经他不愿将自己的伤露给她看，他怕她害怕，更怕她担心。
可现在这或许是他和她之间唯一能在一起相处的契机，他便矫情地欣然接受下来。
郁晚拿着东西走到霍彦面前，看到触目的伤口，明明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心头一紧。
原先的旧伤才刚刚愈合，周围还是鲜嫩的红肉，如今又在上面附上了更严重的新伤，雪上加霜也不过如此。
这伤口该有多痛？她根本就不敢相信。
打开创伤药，缓缓弯下腰，为了转移霍彦的注意力，也为了让自己没有那么尴尬，她主动开了口：“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她和他之间，有些事情是该好好说开了。
听到她这样说，霍彦才想起自己刚刚火急火燎要出门正是为了此事，她连忙清了清嗓子，再无隐瞒道：“我父亲是霍永泽……”
这一句话叫郁晚正在为他涂抹创伤膏的手微微一颤，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幼时在南埠，我不止是流民，还是罪臣之子。正如信上所写，我一心想要为家族报仇，但却根本没有进入京城的机会，所以不得已才有了利用你的法子。”
霍彦缓缓道来，声音里有着些许落寞：“我很小时就从父亲那里得知郁将军重情义，我救了你，若有求于他，他定会帮衬，那时我确实一心只为入京，没有半分其他想法，也未去想过与你之后的种种可能。”
“我不过暗卫营出身，直至今日仍是罪臣之子，可偏偏对你动了心，所以自然不敢把这些告诉你，可到底是纸包不住火。”霍彦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郁晚。
郁晚认真听着他说话，轻咬樱唇，假似漫不经心。
从始至终没有抬眸瞧一眼霍彦，而是小心翼翼地帮他裹着纱布，直到打上细结，剪去多余的纱布，她才轻瞥了眼，轻声问：“所以前世你才对我的感情丝毫不予回应？”
因为身份悬殊，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所以爱而卑微，所以才不敢面对？
霍彦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犀利且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不过是简单一句话，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她竟知自己也是重生？还这般云淡风轻毫不意外。
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呢？那日她所提的自己不止骗了她一件事是在说这个？
一想到这些，霍彦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下意识抓住郁晚的手，接着又慌乱地松开。
缓了半晌才回答：“前世的我不过是个暗卫，又还是罪臣之子，怎能回应身为将门小姐的你的感情？卑微确有，不确定未来亦是，但归根结底，是我在感情上一再懦弱。”
“我那时想得都极其理想化，我想着必须要改变自己的身份，帮父亲报了仇才有资格追求你。在离开郁府后，我便参加了加入夜影司必须的考核，完成任务时遭遇伏击受了重伤，等我醒来时你已经嫁了人。”
“我那时才意识到，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有人和所有事都不会等着我。而你已嫁人这是定局，我不敢找你，怕毁了你的名声……”
“冠冕堂皇、理所当然。”
郁晚第一次听到这些解释，也是第一次知道霍彦前世离开郁府后都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虽有触动，却还是假似不经意地轻哼一声，将桌上的东西收回到药箱里，“既然对我有感情，又为何一封信都不回给我？”
她的质问让霍彦凤眸微睁，略显诧异，接着又蹙起了眉，极其严肃：“我从未收到过你写的信，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这一次换成是郁晚震惊，她蓦地意识到前世确有可能在信笺上出了问题，她在宋家人百般监视下，写出的信没有到霍彦手里也再正常不过。
若真是如此，她不仅误会了霍彦，还因着误会，这一世始终没有给霍彦回过信。
脸上有些烫意，连忙转移了话题：“看你的反应，你也早知晓我也是重生了吧，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的所有不自在表情都被霍彦瞧在眼里，嘴角不禁勾起笑意：“你与殿下喝醉的时候，是我送你回的府，你亲口告诉我你很高兴不用像上辈子那样嫁给宋沐了。”
一提到宋沐，郁晚脸色微敛，想起自己前世在宋府的最后情形，她不禁发问：“前世……宋府被抄那个雨夜，你可有出现在萧苑？”
她的记忆里那抹身影那么清楚，带着冷冽气息，完全不似幻觉，若真是他曾来过……
霍彦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哽咽道：“前世我调查了一切才知宋昌河是一切事件的罪魁祸首，我亲自前来抄宋府，但找到你时，你已没了呼吸。”
就只差了一步，桂枝跪地求他原谅她的时候，她将将咽气，他若是再早一点，兴许她可以活下来。
提及此事，郁晚和霍彦都红了眼眶，前世的那些遗憾她也终是得到了答案：“所以这一世你才提前改变所有？”
“我后悔前世发生的一切，也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机会，最后却还是重蹈覆辙的结局。”霍彦紧紧抓起郁晚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尽力提前解决所有隐患，不仅是想帮家族报仇，更想挽回前世我失去的你。”
霍彦的话突然说得这般直白，郁晚一下子慌了神，她下意识想挣脱被抓着的手，可霍彦却紧紧握着，怎么也不松开。
胳膊上用着力，脚下却未站稳，整个身子瞬地仰了过去。
好在霍彦眼疾手快，伸出手臂将她懒腰搂住，把人轻放到自己腿上，他也不在乎面不面子，直接问询：“你可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不会欺骗你。”
郁晚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心里清楚得很，在今日霍彦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救下时，她就已经原谅了他。
幼时霍彦骗自己，却从没有伤害过她，而她喜欢上霍彦又不是霍彦自己有意而为，她心里虽气，但她也讲理。
见她一直默不作声，霍彦淡淡轻笑出声，抬手把她眼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挺起腰板向她靠近。
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也轻蹭着，仿佛下一瞬他就能吻上她的唇。
郁晚紧张地比起眼睛，等待着霍彦的唇落下，可半晌却还是毫无动静。
她不解地睁开眼，看到霍彦只是在认真的看着自己，脸颊刷地染上红晕，心里暗骂自己怎么突然鬼迷心窍。
霍彦却趁她失神时，轻轻附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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