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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晚因霍彦的话恍然失神。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道的别，也想不起自己怎么回的厢房。
入了屋也只是愣愣地向元阳福了个礼，便坐在茶桌前发起呆。
不过是被郁启丰叫去谈事情，眼下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元阳自然担心得紧。
轻唤了一声，叫她坐到美人榻上，耐心问着：“怎么了？”
听到元阳的声音，郁晚终是稍稍收回些神。
本想张口将全部事情都道出，可转念一想，又将霍彦最后对自己所言的话语，憋了回去。
此事说到底是她与霍彦的私事，即便她问了，元阳无非是承认或是否定。
元阳若是承认了，很有可能因未如实与她讲而愧疚，若是否定了，那她与元阳就很有可能因此产生隔阂，这些自然都是她不愿的。
且眼下当然是与霍彦一起解决常家父子的事情更为重要，元阳作为这之中至关重要的存在，理应知晓一些。
“确实是有些事要与殿下讲。”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极其严肃地看向元阳，“殿下可还记得生辰当日，圣上为殿下安排的赠礼公子中可有姓常名珣的人？”
“姓常名珣的？”元阳下意识重复了遍，旋即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自然记得，当日我与你吐槽的被画了上百只蝴蝶的花瓶便是那位公子送的，青瓷底上五颜六色的蝴蝶，当真难看得厉害，我叫侍女暂且先放库房里，来年找个理由随便丢掉。”
元阳的这番话叫一直严肃的郁晚忽地笑出声，她连忙清了清嗓，又收起了笑意：“殿下，其父常如虎被宋相提拔入京有段时日了，而常珣也已在我们出发来南埠时抵达京城，您可明白其中的意思？”
名不见经传的宜怀将领常如虎被提拔，是已与宋相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一致，其儿常珣无过人天赋，却以驸马首选身份入京，便是寓意着提前要被文轩帝考核。
那些元阳生辰宴上送礼的其他公子，则都是掩盖这一暗中定下的事的陪跑罢了。
元阳聪慧自然一下子就悟出了郁晚的意思，她蹙着眉：“你是说皇兄要将我嫁给这个常珣？”
虽是不愿，郁晚却还是点点头。
随即将今日与霍彦所谈之事告诉了元阳：“听霍公子说常珣风流好色、不务正业，常居南埠，是南埠出了名的纨绔，而这些或许圣上并不知晓，即便殿下回京告知圣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无济于事。”
“若要阻止其成为殿下的驸马，我们便要寻得些他不做好的实在证据。”
话顿，为谨慎起见，她起了身坐到元阳身旁，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细小声音道：“宋相在众多大人中选择了常如虎，说明常如虎能为宋相提供其欠缺的东西，比如兵权，这事对臣女父亲也是威胁。”
“所以方才父亲唤我们就是在商量此事，眼下也需要殿下的帮助，这几日臣女父亲会与霍公子暗中前去宜怀调查，而我们则要继续留在这里寻找控诉常珣品行不端的证据。”
见郁晚一口气将话说完，元阳整个人也紧张了许多，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我不愿帮皇兄或是宋相栽了树去嫁不喜之人，此事我定要改变，届时你们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任性。”
听到元阳意料之中的回答，郁晚笑着点点头：“有了殿下的参与，臣女认为此事定能有一个对谁都好的结果的。”
说罢，又附手于元阳的手背上，轻拍着：“臣女眼下暂有一个想法，不过明日还需与兄长探讨。”
元阳立即朝她投来希冀目光：“你且先说说。”
“常珣既然风流好色，定会经常流连风花雪月之地。”郁晚思索了下措辞，缓缓开口，“我们届时若是去南埠的青楼、勾栏，甚至是茶馆等地问询情况，兴许会问出些是什么。”
元阳咬了咬唇，露出担忧神色：“可常珣既然已入京，说明宋相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那些地方不过是生意场所，稍被威胁就会为了生存而止言。”
早已料到元阳会如此思量，郁晚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自然不是这般直接去问常珣的品行如何，而是间接问常与常珣接触，或有过节的人是谁。”
为了塑造常珣良好品德，其不良嗜好恐怕在常如虎入京前就已被封锁，之前去问那些常珣有可能常去的地方，不过徒劳。
而在常珣正式成为驸马之前，皆有不定因素，况且常珣是来京城享驸马之乐，这件事达成之前，定会被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告知熟络之人，这些人的嘴也就自然没办法先进行封口。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常珣交好的人又能谈得上什么好人，若是知晓了常珣入京有可能是为了当驸马，定会因嫉妒而有意拉常珣下马。
而那些吃过常珣的亏，与其为仇的人，就更不用说他们会心平气和接受常珣日后一步登天。
从这些人口中撬得些秘密，也就自然比去风花雪夜之地直接问询容易得多。
*
夜深人静，相府书房却依旧烛火燃燃。
周家荣愈渐肥硕的身影入了书房，阖上门扉小声唤了句“宋相”。
宋昌河临摹珍迹的动作一顿，放下毛笔，抬头看了看气喘嘘嘘的宋昌河：“问得什么了？”
周家荣哈着腰，一脸小心翼翼：“下官留了个心眼，问了两位公公，都说是郁启丰回了南埠老家因郁启年的烂事急火攻心，一下子生了病。这病起初只以为是风寒，却不成想日渐严重，实在无力返京，只得在南埠再多停留数日。”
“病了？”宋昌河挑了挑三角眼，摸着八字胡，轻“哼”一声，“他郁启丰自吹身体硬朗，一年都病不得一次，现在怎就刚好病了？”
周家荣陪着笑，用手帕擦了擦汗：“确是听说他的那双儿女，日日寻瞧病的大夫，日日去药铺买药。”
宋昌河似信非信地打量着周家荣，旋即不再追问郁启丰的问题，转而提及了元阳：“公主呢？是回京了，还是依旧跟着郁家呢？”
周家荣连忙回答：“还跟着呢，郁启丰那人老死板，断不会让公主自己回来。”
倒的确是郁启丰做得出的事，而公主大抵依旧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宋昌河一边腹诽着，一边端起旁边的茶杯饮了口茶，冷哼着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书案上：“常如虎和他儿子的事得抓紧办了，那小子入京后没有再犯浑吧？”
周家荣禀报：“平日里跟几个在京城认识的公子哥去去茶楼，到马场骑骑马，乱七八糟的地方没去过。”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最后节骨眼的事，万不能出了差错。”宋昌河不耐地用手指敲了敲书案，“多提醒着点常如虎，他这个做老子的不盯紧了儿子，还指望我一直盯？”
周家荣连连点头应着，紧接着面露难色：“倒是公主本就与郁家那小子亲近，如今一直在南埠，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和姓郁那小子跑了？”
听到周家荣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昌河心情更差了，不悦道，“早点把常如虎的事办妥，她回来就得准备嫁给常珣，还有那小子的机会？元阳那丫头，自从她母后去世后，是愈来愈无法无天了。”
见宋昌河如此置气，周家荣连忙应和着：“没了人管教，主意越来越大了。”
他本是想顺着宋昌河的话说，却不成想反倒叫宋昌河脸一黑：“那是她主意大？分明是郁家那丫头和谢家丫头不是省油的灯。”
“当初你拍着胸脯跟我保证定把元阳的事搞定，结果呢？你那姑娘临时怎么赶不上趟？这不幸中的万幸是成他人之美，给了郁家机会，若是郁家没在，真把公主淹死了，你们一家几个脑袋够砍？”宋昌河震怒地拍了拍桌子，带着质疑瞪着周家荣。
提到年初赏花宴一事，宋昌河就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焦灼地来回踱步：“元阳与郁谢两家愈发亲近不说，圣上还一直惯着，元阳闹着要出阁，他竟就准了。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拦住，不得已才加快了择驸马的事，一步棋没下对，是步步不对。”
宋昌河是越说越气，因为着急拉拢常如虎，谢家庆宁的建设一时无心干预，那谢子沉还早早归来了。
一想到今岁发生的种种，他就心口堵得慌，用手拍着胸口，不断给自己顺着气，半晌才长出一口气。
这气终是倒顺，宋昌河又直接坐到窗边的圈椅中，头脑清醒些，思绪也清晰了许多。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若归根结底还是与姜珏和他那认来的义子脱不开干系。
他抬头看了眼转身面向自己的周家荣，眸光闪过一丝阴鸷：“姜珏和他那义子最近什么情况？”
“下官有叫人盯着，虽与郁家一起外出，不过的确是去西边办事去了。”周家荣瞧宋昌河这般狠厉，心里更加紧张，回答都磕巴起来，“前、前两日就有回来，先是去了姜府，后回了自己府邸，但他极其谨慎，无法靠近，所以更进一步的探不得了。”
宋昌河听了周家荣的禀报，眼睛微微眯起，冷不丁地突然问上一句：“你觉得姜珏之前与我所言的故意将其义子安插在郁启丰身边，争取获得郁家信任，在郁家放松警惕时寻得破绽，与我一道并了郁家的势力的法子，有几分可信？”
这话叫周家荣身子一抖，不知其究竟所谓何意，支支吾吾站在原地，一个字也未道出。
所幸，宋昌河并未真的想听他的见解，而是兀自继续说着：“姜珏也是千年的狐狸了，真有那么好心同我心连心？”
“我倒要看看姜珏那个阉人究竟要和我玩什么把戏。”宋昌河拾起桌案上的烛剪，朝着烛火灯芯利索一剪，桌案上的烛火瞬地更加亮了。
“只是他那义子确实不一般，我越来越觉得他行事像年轻时的霍永泽，你再去给我查一遍他的身份，即便是孤儿，也该有认识的人和渊源，总不能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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