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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彦看上去面如冷霜，可问出的话里又带着些许担忧和后怕。
这叫郁晚分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何心境。
“小女说路过，霍公子可信？”
被眼前人的气场压得愈发心虚，她只得向后撤了一步拉开距离，试探地回答着。
瞧见霍彦因她的话眉头蹙更紧时，心头又慌地一紧。
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并没有让霍彦打算就此放过，连忙转移话题般反问：“霍公子又为何在这里？”
“也是路过。”霍彦挑眉，想都未想回道。
这人怎是这个样子？明显是就着她的话回应她，十成十的敷衍。
她弯月眉微微蹙起，小嘴也嘟了起来。
这么一副生气发作前的小表情，意外地叫霍彦慌了神，连忙轻咳掩饰慌张，匆匆又言道：“刚处理完事务，确实是回宅时凑巧路过。”
既然也路过，方才为何要朝她露出那样揪心又情急的神情？
郁晚虽有疑惑，但也并未深究，呆愣愣地“哦”了一声，招呼着不远处的桂枝过来。
方才自己一个人还可自由自在，现在与霍彦碰上面，就再也不能随意沿街溜达。
此刻在霍彦的眼皮底下，乖巧地径直回宅子才是上上策。
出于礼貌，她客气问询着：“小女正要回宅子，霍公子可要一起？”话落，在心底不住呐喊着“快拒绝”。
可偏偏霍彦喉结上下滚动着，低低地应了声“好”。
二人之间是惯有的沉默，相互再未多发一言。
她朝前迈出步，霍彦便在旁侧跟着，明明并肩靠得很近，却又有着一眼即显的疏离感。
不知不觉走过半条街，在郁晚心底已是默认会与霍彦这样一路无言到郁宅口，却不成想霍彦竟开了口。声音比方才轻柔许多，是毫不遮掩的关心：“可是身子不舒服？”
他这般问，大抵是瞧见了桂枝手里提着的草药，郁晚怔了一瞬，心里思量元阳来了葵水一事自然是不好与他讲，于是摇摇头，找了个借口：“天气冷了，燃点艾草暖暖经络。”
此话一答，霍彦担忧的神色渐渐淡去，平静地“嗯”一声后，二人便又是陷入了默不作声之中。
如此有一搭没一搭的，叫她甚是不自在。
低低地垂着头，盯着落在跟前的霍彦的影子，看得到霍彦虽未言语，却是一直侧头瞧着自己。
心里升起别样情愫，扰了自己的思绪。
僵硬地保持着此刻的姿势，直到霍彦的头重新朝向前方，她才又轻轻舒了一口气。
大脑逐渐恢复了思索的能力，一个在心底遗留很久的疑惑浮上心头。
难得有与霍彦独处的机会，反正这样不说话也颇为尴尬，不如干脆今日问出口，解了这心事。
“霍公子……”
想到如此，她便轻轻唤了声，下定决心般长舒一口气，“父亲与兄长总与小女说，是霍公子救了郁家，不仅发现了可能日后会为郁家带来灭顶之灾的隐患，还将所有功劳一并给了兄长。”
话顿，她抬起头对上霍彦的墨瞳，眸子里严肃认真：“这份功劳霍公子分明可以独揽，可为什么要帮郁家呢？”
她的问题叫霍彦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垂下眸盯着落在地上一大一小两个并肩的影子。
半晌，才是喟声一叹，回答时言语间未有半点敷衍：“我才被义父收为义子，并掌了统领夜影司的权力，若揽了功再升一迁，旁人只会对我更加防备。”
话及一半，霍彦侧眸瞧了瞧她：“况且如今各方势力牵扯颇多，郁家若是衰落，对义父来说绝非好事，郁家在朝中的作用有目共睹，帮郁家是必然的选择，而且……”
郁晚眨眨眼：“而且什么？”
她有些急切地询问着，可霍彦却只是一晃愣神，随即似笑非笑着，未再回应。
瞧见霍彦如此反应，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追问有多么唐突和焦灼，任谁瞧了也会觉得奇怪又好笑。
她立马假似不在意地垂下头：“小女就是随便问问，霍公子莫要在意。”
说完依旧难掩窘迫，稍稍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恨不得健步回到宅子。
“你给我松手！这是我先拿到的！”
“是我先拿到的，你个泼妇！”
就在她不管不顾周遭，只一心低头向前时，旁侧胭脂铺倏然传来两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声。铺子里两个女人捏着一个牡丹色胭脂盒，谁也不肯松手，骂骂咧咧相互踢踹着。
如此状况突然，郁晚在外头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身着粉色襦裙的女人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穿着淡黄锦裙的女人的头发，而被抓的女人也不认输，反手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二人拉拉扯扯，在小小的胭脂铺子里着实闹不开，其中一个用了用力，便拽着另一个出了铺子，闹到街市上。
两个人的争斗来势汹汹，嘴上还不断恶言相对，街市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本就多，此闹剧一出，瞬地就被不明所以的人团团围住。
前方的路刹时被挡了个严实，郁晚本是无心凑热闹，只想着快些回家，见如此情形，不住敛起眉。
才刚要拉着桂枝绕开人群继续前行，结果恰时打斗中的粉裙女人将黄裙女人重重一推，黄裙女人身子不稳连连后退，围观百姓为了防止被误伤，下意识纷纷让开了路。
一个稍不留神，女人便倒着朝她的方向跌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她和桂枝一大跳，慌乱之中不知该朝哪里躲闪。
事情发生不过一瞬，她怔怔定在原地。
眼见着快要撞上，霍彦快步上前，千钧一发之际把她往怀里一带，抬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完好的护在怀中后，肃目盯着跌坐过来的女人。
那女人“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重物落地的声音叫郁晚心里连连后怕。
若不是有霍彦在，她大抵就要被女人带倒，压在身下了。
和她相比，桂枝就没有她这般幸运了，虽是没有摔倒，但因被女人下意识拉扯而失了平衡，后退两步，手里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那女人被这么一推摔得四仰八叉，面子更是没有了，顾不上与她们道歉，就又气急败坏地朝着推自己的女人冲去。
原本散开的人群，又因二人来回的打斗再度围聚到一起，谁也没有理会地上掉落一地的东西，和刚刚差点被撞倒的郁晚和桂枝。
郁晚心里瞬地来了气，她看着地上的狼狈，药草虽还完好的包着，可她买的糖果子却散落了一地，一颗也没剩下。
桂枝慌乱地蹲在地上将糖果子拾起，嘴上着急念着：“小姐，对不起，奴婢没拿稳。”
这本就不是桂枝的错，明明也才被殃及得吓了一跳，眼下还如此道歉，叫她心疼得紧。
郁晚连忙从霍彦怀里挣脱开，蹲下身陪着桂枝一起收拾起来：“莫要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说罢，还气呼呼地抬起头，瞧向人群里厮打没一会就被巡逻的军卫强行拉开的两个女人，愤愤地“哼”了一声。
“关起来，把她们都关起来！”
她正在气头上，也没多想，下意识仰着头看向霍彦，“这若是在京城是要被你们抓起来关两日的是不是？”
霍彦本正肃目不悦地看着人群里闹事的两个妇人，听到她的声音垂下头，瞧见她这副娇憨模样，瞳孔蓦地一颤，随即“噗嗤”笑出声，蹲下身来。
虽倒不至于关上两日，但他清楚，此刻哄眼前的姑娘开心才是正茬，于是喉结上下滚动地“嗯”了一下，一边帮她拾着糖果子，一边哄劝般轻声回着：“要关起来，还要处罚。”
“还要赔我糖果子！”
见霍彦都这般说了，郁晚的气更是不消反涨，险些真的要起身钻进人群与那俩妇人理论理论。
愤愤之时，一包被花纸包得完好的糖果子瞬地出现在她眼前。
她惊诧地看着面前那包熟悉的花纸，一时忘记做出反应，气都没有再继续发下去。
霍彦见她怔住的样子，将糖果子又朝她递了递，眼中满含柔情：“我赔你。”
待她出神地抬手接过糖果子，他瞧了瞧全部被拾起来由桂枝端着的那些，淡淡笑着：“还挺巧，这里面全是你喜欢的。”
郁晚的心因霍彦的这一举动不受控地剧烈跳动起来，脸燥得很，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怎会买糖果子？他分明不喜甜食。
她蹲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用手指不住地在地上打着圈圈。
与她相比，霍彦倒是从容得多，先一步站起身，还朝着她伸出手来：“起来吧，还继续蹲着，倒像是我欺负你了。”
被这样调侃着，若是往日她多少会稍以回击。
可如今脑子完全宕了机，满脑子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试图想明白霍彦为何这般温柔待她。
恍恍惚惚地朝霍彦伸出手，下一瞬，她的手就被霍彦紧紧握住。
稍一施力就将她人拉起，在她前倾时，又把她微微带入怀中。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仿若彼此都是最亲密的关系。
郁晚的脸彻底红透了，耳尖都泛着淡淡红粉，整个人慌乱得紧，就连被霍彦还牵着的手的都忘了收回。
直到被牵着走出十余米，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抽了抽手。
“霍公子，桂枝可跟着呢。”
她本意是想让霍彦知道自己有丫鬟在身边，他这样的举动桂枝定告状于父亲和兄长，霍彦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霍彦似乎是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若是她不跟着就可以如此了？”
见霍彦心情似是很好地与自己玩笑，她更是又羞又恼，抬起头娇娇地瞪了一眼身旁人，接着便快步朝宅子方向走去。
霍彦在身后嘴角勾着笑，连忙大步迈出，三两步追上气鼓鼓的人儿。
二人便在如此氛围下一路走到街口，全然未发现身后有一双眼睛正暗戳戳地盯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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