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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喊惊扰了南埠水镇怡静的夜晚，犬吠声顷刻间此起彼伏。
原本已灭灯的几处人家又点亮了烛，街里街坊接连披着外披从各家院子里探出头来，没一会功夫周围就开始议论纷纷。
宅子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吵声越来越大，直至闹到了宅门前。
跟着郁广和霍彦出来的有四个人，一对中年男女，还有两个看上去与郁晚和元阳差不多大的男孩，这应该是一家四口。
郁晚并未见过这些人，可却瞧见郁启丰看到四人后眉头深深敛起。
郁启丰不悦道：“你们怎会在这里？”
那正哭喊着的妇人抬头一看眼前人是郁启丰，装模作样的哭声瞬地收住，眸中闪过慌乱，朝着一旁的中年男子无助望去。
中年男子更是尴尬地摸了摸脑门，讪笑着看向郁启丰：“亲家二哥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亲家二哥？
从这个称呼来看，眼前这四个人约莫是三婶的家人，可那么远的关系，怎就偏巧这个时候跑到郁家老宅住上了？
郁启丰看着中年男子贼眉鼠眼的样子，冷哼一声：“我在问你们怎么会在别人的宅子里？”
“这、这怎么能说是别人的宅子。”
中年男子觑了觑周围看热闹的人，又油嘴滑舌道，“我姐姐嫁给了郁启年，我们就是一家人，这也就是我们的宅子啊，我们来这儿住也是合情合理。”
“对、对啊。”
妇人一瞧自己丈夫这么说，连忙点头应着，“这宅子现在没人住，怎还能不叫我们住呢。”
简直是一派胡言，这些人怎说得出如此不要脸的言语。
郁广被气得厉害，手握着拳微微发着抖：“你们真的是什么话都敢！原本应该照料宅子的一家人呢？”
妇人眼珠转了转露出鄙夷神色：“你这是什么态度？要说那家人才非亲非故吧！我们这些亲戚来了，他们可不得腾地方？”
听到妇人的胡搅蛮缠，郁广直接气愤地上前一步，正要进一步理论，却被一旁的霍彦及时抓住胳膊制止。
见霍彦朝自己摇头示意谨慎，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住心头怒火，沉怒道：“你们这才叫私闯民宅，还轰走了被准许住在这里的人。”
他们在门前的争吵愈来愈激烈，引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听到“私闯民宅”四个字，都开始对一家四口指指点点起来。
妇人一看情势不对，眼珠子一转，朝着马车撞去，接着“哎呦喂”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指着郁广，比方才喊的更卖力了。
“就是你吧？就是你把亲伯婶抓起来的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把亲伯婶当做踏脚石，对亲人都这般狠心，对我们这些远亲就更残暴了，我们命好苦啊！”
对着郁广哭喊完，见周围邻里并没有改变态度，又腾地站起身子，一手扶着中年男子，一手指着郁启丰：“你官做大了，就不念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了，默认你儿子如此肆意妄为，你坐享其成升官发财，真的是官大欺人啊！”
妇人的话说的越来越过分，惹得郁晚也气得胸口起伏。
她气呼呼地瞪着无理取闹的一家人，却心里清楚在郁宅前郁家人是不能不顾颜面与其激烈对峙的。
在妇人演得愈演愈烈，两个儿子都要加入时，元阳蓦地推开一直挡在自己跟前的暗卫，得体大方地走了出来。
“本姑娘道怎么回事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敢称是亲戚，占了别人的宅子被发现，现在倒打一耙说人家无情无义。”她抱着暖手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一家四口，弯月眉轻挑，气势更甚，短短几句话就又把妇人故意扭曲的事实转了回来。
“你们不是说官大欺人么，本姑娘在京城倒是比郁将军更有话语权。”她抬头瞧了瞧郁启丰，接着回头扫视一圈围观的街里街坊，大声道，“郁将军不仅没有升官发财，反倒还因为你姐姐一家被责罚禁闭，如今出关还要回来收他们带来的烂摊子。”
这话像是对一家四口说的，但实则是讲给围观百姓们的，郁启年在南埠所为定会惹众人不满，将京城发生的事说清楚对郁家自然说说有好处。
解释过这些后，元阳又嗔视着一家四口：“眼下本姑娘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拿着赏给你们的今晚盘缠收拾东西走人，二是本姑娘身后两个暗卫把你们押至官府，送你们去辽峰与真正的家人团聚。”
话落，元阳瞧了瞧不为所动的四个人，抱着暖手炉的手又紧了紧：“看样子不信？那便送去吧，届时叫官衙瞧瞧本姑娘的令牌，看官衙作何反应。”
她的命令一发出，两个暗卫便听令走上前，中年男子见是要动真格，彻底慌了神。
方才进去的郁广和霍彦就已经给足了下马威，如今这两个是所谓的暗卫，只怕是更甚。
“走就走，这地方我们还不稀得住呢。”
中年男子依旧假装硬气，拉着自家媳妇和儿子气冲冲地往宅子里走，准备收拾东西。
元阳担心这四个人有诈，便叫暗卫身后跟着，直到几个人进了宅子，宅外的闹剧才消停下来。
经过这一番闹，天色彻底深了。
街坊之间也没了再继续看下去的兴致，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家，本来闹腾的街道重归了宁静。
待那一家四口收拾完离开，桂枝和元阳的侍女连忙去把郁晚曾经住的厢房打扫好。
郁晚和元阳沐浴过，已是亥时，躺到床榻上，却还因方才的闹事烦躁着。
为了能早些睡下，二人便随意聊着这几日所见的趣事，聊着聊着便说起了郁宅的事情。
元阳侧着身看着身侧的郁晚：“你之前说自己回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嗯，大抵也就三四次。”
郁晚平躺看着架子床顶，轻声回应着，“之前臣女年纪太小记不太清了，是否来过也是兄长告诉臣女的，后来便是大伯去世的时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才又再回来。”
“那确实有些年头呢。”
元阳叹着气，又朝着郁晚靠了靠，一副八卦模样试探着，“听说你与霍统领初识便是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见元阳这般好奇，郁晚有些无奈，但还是开了口：“臣女年纪小不懂事，父亲和兄长料理后事无暇顾及臣女，臣女贪玩就偷偷跑了出去，误入了流民窟险些被欺负，是霍公子救了臣女。”
“那便还是英雄救美的桥段呀。”
元阳听过她的解释，开心得紧，继续追问着，“那你如何看霍统领的？话本册子不都写英雄救美后一见钟情，二人心意互通，暗许三生三世嘛。”
元阳的这话叫郁晚神情一怔，她没有作答，只是心里唏嘘地自嘲着。
前世倒是顺着元阳所言进展着，可却只进行到一半后就再无果，而今世大抵一半的一半都不会有了。
她想与元阳说不提这些，换些东西聊吧，谁知侧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元阳竟已经睡着了。
怎入睡得这般快？还真是叫人羡慕。
郁晚淡淡地笑了笑，便也闭上眸尝试着酝酿睡意。
可半柱香后，她还是放弃了，自小认床的毛病如今还是未改，哪怕这几日舟车劳顿，却还是难以入睡。
怕影响了元阳歇息，她轻手轻脚起身下了地，披起自己的外披，朝外屋走去。
坐到靠窗的玫瑰椅上，打开一点窗扉，朝外看着。
她本是想看看屋外的景，兴许睡意可以来得快些，可却不成想一眼便望见坐在庭院石凳上的霍彦。
大抵是也才洗漱过，霍彦穿着略显慵懒，高高束起的头发也已放下，在银光的映衬下，平日里的乖戾淡去，多了几分柔和。
霍彦也是睡不着才出来透风的吗？
他也是认床的毛病还未改掉吗？
郁晚看得入神，脑海不禁闪过小时候的画面。
那时救下自己的霍彦跟着她和父亲回了郁宅，在她强烈要求下，霍彦受了伤的手掌被她破烂的包扎技术裹成了熊掌。
待晚上时，瞧见霍彦并未歇息，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庭院里发着呆。
毫无睡意的她便出了屋，拉着他的另一条胳膊在自己房间所在的庭院里热情介绍着。
那时的她与霍彦就站在此刻霍彦所坐的石凳前，指着她现在所在的厢房方向。
“那里便是我的厢房，这几日你若找我就来这里！”
“你现在可是睡不着？我也睡不着的。”
“我认床的，你也是吗？不如我们聊聊天？”
记得那一晚夜幕挂明星，闪闪熠熠，她强拉着霍彦一边望天一边聊了好久。
说是聊天，不过是她一个人自顾自地讲了许久，讲到最后是自己撑不住趴着石桌睡了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房间，再醒来时天已亮，自己已经躺在床榻上盖好了被子。
想到如此，困意终是来了些，她打了个哈欠，缓缓起了身。
将窗扉撂下，轻手轻脚重新回到床榻上。
屋外霍彦看着屋里的人起了身，直到那扇被撩起的窗再度阖紧，才收回视线。
垂眸看了看掌心的疤痕，淡淡地笑了笑，接着仰头望了望夜空。
深秋雾气大得很，星星都被掩了光亮，到底是没有那时好看了。
霍彦遗憾地喟叹一声，缓缓起了身，又向着郁晚的厢房瞧了瞧，最终收回视线，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后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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