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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雪漫漫，飘飘渺渺。
听到霍彦的心愿，郁晚有些呆滞。
眸子眨巴两下，大脑宕机地看着身边人，一时忘了回应。
这已不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听霍彦如此表露心意，但却始终觉得不敢置信。
上辈子霍彦对自己冷淡、疏离，她向他靠近一步，他便退却了十步，她永远追不上，然现在他却这般坦诚待自己。
她与他仿佛互换了位置，他终是如她上辈子所愿，可她却偏偏变得犹豫不决，不敢再近一步。她总觉得这变化有些匪夷所思，却又怎么也说不清道不明。
郁晚嗓子干得紧，心如擂鼓般咚咚作响。
深知不该如此吊着霍彦，可每每话到口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霍彦似是早早料到她会是这副反应，没有失落，也不见遗憾，移开视线眺向远方，瞧着街道，并没有一定要让她说些什么。
两人就坐在屋顶上沉默地眺着月下雪景，直到郁晚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她鼻子只是有些痒，有暖手炉在，身子根本就不冷，可霍彦却收回视线起了身，再度朝她伸出手：“太冷了，该回去了。”
她本想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可瞧着霍彦的神情太过担忧，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手递给了霍彦。
*
霍彦的生辰距离新岁是极近的。
按照惯例，庆临的除夕会举办宫宴，以犒劳众大臣一年来的功绩。
这类宴会不似平日里的赏花、品茶等宫宴可供女眷玩乐，其重要目的是君臣间的交流，所以郁晚最是不不喜。可无奈需全家出席，她即便再不愿也只得跟着父亲和兄长来了。
到达宴厅时，已有众多大臣携亲眷到达。
众人同往日一样，相互做着招呼，宫殿内一片祥和。
郁晚曾经惬意这样的情形，觉得这般场景是岁月静好的，可她如今已不似当初那般天真，深知其中的尔虞我诈。
各大臣之间有着权势的较量和见风使舵的不定关系，而女眷之间便是无尽的勾心斗角与地位上的高低之辩。
她的母亲去的早，没有人带她入女眷的圈子，顶多便是跟着谢夫人出入其中，上辈子她略有遗憾，眼下她倒觉得颇为轻松自在。
跑去与谢家打过招呼后，宫宴几近正式开始。
匆匆与谢子沉和谢迎夏多言几句后，郁晚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抬头发现霍彦与姜珏正坐在对面。
霍彦朝着她望来，片刻视线又转移落在了旁桌的谢子沉身上。
她还未来得及探寻那目光中的含义，宦官尖锐的声音便在宫殿中响了起来。
“圣上驾到。”
郁晚连忙收回思绪，与父亲和兄长从坐席上起身，行礼面向正席，等待文轩帝与元阳和各嫔妃落座。
宫宴正式开始，文轩帝举杯向众人，以示欣慰之情，先饮一盅后，起筷开了宴。
郁晚对此此宴来不得半点兴致，每年都是文轩帝借此机会一一赞赏每位大臣这一年的表现。
从低官位到高官位，但凡没有重大疏漏者，皆会得到嘉奖。
比起这些与自己全然无关的场面话，她的心其实都放在了除夕宫宴的精美菜肴上。
因时候特别，每年除夕宴席最为丰盛，于是宴席一正式开始，她便低着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两耳不闻窗外事，唯有佳肴最得心。
直至听到熟悉的名讳，她才稍有一怔，放下了玉箸。
文轩帝今日心情大好，几番赞赏之后，忽地唤了霍彦、郁广和谢子沉的名字。
朝廷上下，年轻有为的朝臣确有，但被文轩帝在宴席上封奖者还史无前例。
在上辈子换做往年，郁广与谢子沉虽当了职，也不过是以亲眷身份入宴。
而如今却有了如此大的变动，郁晚的心自然提得紧，她一时判断不出此为好事还是坏事，只得紧张地抬头看着霍彦他们出席上前。
文轩帝脸上盈着笑，瞧见三人均站于前方，便先赞许地看向霍彦：“姜公眼光向来独到，所认义子确实雷厉风行，剿灭土匪，雨巡立功，朕都看在眼里，还望日后多多帮衬姜公，为姜公分担事务。”
话落，待霍彦谢过后，文轩帝点点头，旋即又看向谢子沉：“谢员外年纪轻轻担以庆宁建树的重任，历经千辛万苦得以成就，朕倍感欣慰。”
“朕始终记得，谢员外善理案、有胆识，思来想去决定委任谢员外来年担大理寺少卿一职。”
文轩帝提拔之言才刚说出口，便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万分，郁晚更是惊得瞪大了了双眸。
若是说方才文轩帝夸赞霍彦能力有佳，前世霍彦因是自己的暗卫，并未出现在宫宴之上，她无从对比。
可谢子沉被文轩帝封为大理寺少卿这一事，在前世是不曾发生过的。
不仅是因谢子沉前世在这个时间还未返京，也因宋昌河几度在文轩帝面前的片面之词，叫谢子沉在庆宁所为备受争议。
文轩帝听信了宋昌河所言，谢家并未在京城进一步站稳脚，后面才会遭受更多不公平的待遇。
眼下发生这样的变化，就目前来看自然是好的。
大理寺今岁的变动众臣皆知，大理寺少卿一职至今未果，今日谢子沉得以委任，这便是文轩帝摆在明面上的重视。
无论是谢子沉，还是谢家，在京中的地位都得到了巩固，而且谢子沉日后便也不会如前那般远行个一年半载。
如此喜事，自应好好感谢圣上，谢子沉恭敬行礼，声音宏亮诚挚：“臣谢子沉谢过圣上。”
“谢少卿年轻有为，他日辅佐了大理寺，朕便更放心了。”文轩帝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目光落至谢允之欣然点头，接着才又看向在一旁的郁广，“郁统领今岁雨巡寻得贪贿事端，毫无隐瞒大义灭亲，朕极为赞赏，即刻已予以封奖，今日便不再加赏，然有一事朕要在此公布。”
文轩帝眼睛瞧了眼就坐在自己旁侧的元阳，视线扫过整个大殿，又再度落在郁广身上：“元阳公主已至及笄年岁，朕在整个庆临为她寻驸马都不得她心。郁统领今岁机缘巧合救下她两次，朕始终记在心上，想来元阳亦是如此。”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之佳话在庆临再自然不过，朕便决定来年将元阳许给郁统领，还望郁统领日后不负元阳，恩爱两不疑。”
迟迟未提及的择选驸马一事，竟在如此场合下由文轩帝亲自宣布，文轩帝一语言毕，引得在场众大臣议论纷纷。
不少人似是看热闹般看向坐在首座的宋昌河，只见宋昌河假似什么都不知道，惬意自在地食着自己桌前的鱼糕，仿若此事是他胸有成竹的决定。
比起宋昌河的态度，元阳最是急不可待。
她连忙起了身，满脸笑意地走下台阶站到郁广身旁，与郁广一并向文轩帝谢恩。
“元阳谢过皇兄。”
“臣谢过圣上。”
元阳抬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文轩帝。
这一刻她久违得感受到眼前这人还是那个爱护自己，在意自己的兄长。
在众大臣的祝贺下，她回到原来的座位。
乖巧地将自己眼前的糯米鸡端给平日喜黏食的文轩帝，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得到了皇兄的帮助，就机灵讨巧地引其欢心。
霍彦、郁广和谢子沉的封赏便在热闹气氛下结束，三人各自回了席位。
文轩帝接过元阳递来的糯米鸡咬了一口，咀嚼咽下后，才又咳了咳嗓，唤了声宋昌河和姜珏。
这二人的名讳一出现，气氛热烈的宴席顷刻间安静下来。
众人全神贯注地盯着两人起身，走至当间向文轩帝恭敬行礼。
文轩帝嘴角勾着笑：“朕自幼被太傅与姜公看着长大，太傅教朕国学论策，姜公向朕传授兵谋阵理，朕才能有如今地位，二位可言是朕的左膀右臂。”
“与二位相比，朕资历有限，今后仍需二位多加帮衬。”文轩帝的话里满是敬重和信任，目光在宋昌河与姜珏身上打量了番，才又言未来，“年后春闱在即，是为庆临寻求良才的重要时机，此事交于太傅，朕才可放心，还望太傅与周门下严格把关，为朝廷筛得人才。”
文轩帝望着宋昌河，道着自己的嘱托，转瞬又朝向姜珏：“姜公，来年就又到了邻国使臣入京觐见之年，庆临与邻国和善共处十余年，这其中姜公与郁将军功劳最甚，来年觐见一事，庆临必须要展现实力和气度，此事还望姜公多多费心。”
若提及来年，文轩帝方才所言便是一年里各种事宜中最大的事，这两件事不出差错，庆临来年才多一些安稳，可这之中，郁晚又有诸多不解。
文轩帝今日不似她前世记忆里的唯宋昌河的话是从，敢当宋昌河之面，将大理寺少卿的职位交由谢子沉，此行为细思其实对宋昌河是不利的，绝非宋昌河主动提及。
若真是文轩帝自己决定，那便说明文轩帝有意在朝堂上的事上立自己信得过的人。
可接下来，他却还是把至关重要的春闱拱手交给了宋昌河把关，此行为与之前想必，那便是相互矛盾的了。
她用汤匙搅和着鲫鱼羹，反反复复思索也未想到个所以然。
这个疑问如果现在就问坐在询前面的郁广，好似也不是时机，她只得将问题留在心中，他日再言。
恰时，文轩帝对所有人的赞许和对未来的期待正式结束，根据以往，便是年轻家眷先行离席，留众大臣与圣上继续共宴的时候。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可眼下却坐在席位上失着神，直到被谢迎夏拉了拉衣袖，她才收了思绪。
谢迎夏笑盈盈地看着她：“发什么呆呢？再不走就走不了咯！”
反应过来的郁晚，一听谢迎夏如此唬自己，连忙起了身，拿起桌案上最后一块桂花糕，侧头看了看已与父亲一起向其他大人敬酒的郁广。
谢迎夏拉着她，一边朝殿外走，一边附耳轻语：“你兄长还要再留下来些功夫，大抵是与殿下成亲的事有关，他叫咱们先回去。”
确实今日文轩帝宣布了将元阳许给郁广一事，想必接下来许多日郁广都要有很多人和事去应付。
郁晚了然地“哦”了一声，跟着谢迎夏走出大殿，接着又碰了碰谢迎夏的胳膊：“子沉哥哥呢？”
谢迎夏搀上她的胳膊：“方才被大理寺的几位大人叫住了，估计是做个招呼，一会就会过来了。”
“我道是谁，这不是晚妹妹吗？”
忽一道油腻的男声突然从旁侧传来，郁晚与谢迎夏瞬地顿住脚步，朝着声音方向望去。
只见宋沐披着极其奢华的枣褐色狐裘大氅，一手把玩着手把件，一手背于身后，吊儿郎当地朝她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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