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淡去，灰蒙蒙的天光映照在地面那两具横陈的尸体上。赵子瑜脑壳凹陷，血迹四溢；墨云深的面孔狰狞扭曲，紧握的手指似还想要抓住什么。沈砚秋久久默立，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难以判断自己此刻是惶恐还是恍惚。
初升的朝阳隐约洒在破败驿站的断墙上，也打在他满是血污的衣襟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受创或丧命的捕快，原本布好的“包围圈”已散得七零八落；剩余尚有气息的捕快则怯生生聚拢过来，一看见沈砚秋便如看到主心骨，却也瞧见了他那双略带迷乱的眼睛。
有人壮着胆子小声问：“沈捕头……赵总捕他……？”
沈砚秋深吸一口气，用手轻抚胸口，试图压下山海轮与玄魄玉在体内遗留的那股隐隐冲突：“赵总捕与墨云深都已死。此案……也算有了结局。”
可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众捕快面面相觑，不知该欢呼剿灭魔头，还是痛惜神捕司总捕身亡。沈砚秋将视线收回，沉声道：“诸位，先把赵总捕和墨云深的尸首收敛。剩下的……等明日早朝，太子那边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虽是语气冷峻，却也带着无奈。捕快们心知再问也无益，纷纷颔首去搬运尸体，顾不上血腥与刺鼻味道。
沈砚秋静静看着赵子瑜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赵子瑜以为会掌控一切，终没想到在这里收场。
……
翌日，正午，一道紧急调令传至神捕司，皇帝闭门不见客，而太子奉旨暂时兼理神捕司的各项公务，并听取赵子瑜身死一事的汇报。
沈砚秋被特令召至正堂，临时布置成简易议事场所，太子已端坐首位。那太子年约四十，面庞微瘦，神情却悠然自若，两眼似含笑意，却又不失威严，仿佛对一切皆有把握在胸。
“臣沈砚秋，见过太子殿下。”沈砚秋只得上前行礼。
太子微抬手：“免礼。赵子瑜之死，你已呈文在案，说是与墨云深战斗同归于尽，可报中也写到赵子瑜头颅破裂、墨云深遭邪术反噬……真是如此？”
沈砚秋压下心底那道隐痛，拱手道：“正是，卑职亲眼所见墨云深先杀赵总捕，后被自身反噬而亡，场面惨烈。”
太子并未深究这说法，只点点头：“好。总之，这墨云深乃凶徒，死有余辜；赵子瑜也算为剿匪身亡。”随即话锋一转，他声音抬高：“我与父皇商议，此案影响恶劣，涉及多桩旧案，需迅速稳定军心。沈捕头，你在此案中屡立奇功，又勇剿墨云深，因此决定提拔你为天品捕头，以掌神捕司之大权，暂行总捕之职。”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升迁到天品捕头，这可是神捕司品阶的最高层。沈砚秋却并未有半分欣喜，反而心底泛起一股怪异滋味，太子用如此高位笼络我，定也有其他私心。
“臣……惶恐。只是我尚有些私事未了，暂时怕难以胜任重任。”
太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踱步到沈砚秋面前，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沈捕头不必过谦。你原本就是玄品一路晋升，一夜间又立大功。何况赵子瑜旧部皆四散，仅剩你可主持神捕司大局。父皇也需要这样的人来维系秩序……你若还有疑问，大可自行思量。”
言毕，他轻轻拍了拍沈砚秋肩膀，似带一股亲近与威胁并存的含义，然后径自转身离去，留下堂下一片寂静。衙役们都望向沈砚秋，目光里有敬畏也有忐忑。
等太子离开，沈砚秋才重新坐到案桌前，却无心打理纷杂琐务。升为天品捕头，本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荣光，可他脑中却闪回当年军饷亏空案、赵子瑜与边境高官同流合污，以及刘晴父亲刘舒暴毙那桩疑案，背后可能都牵扯到更多朝中权贵……
“太子……也可能涉案？”沈砚秋一想到这里，隐隐猜到太子或许不是单纯地接管神捕司，而是让赵子瑜这种心腹替他背锅，而赵子瑜死后，这条线就轻易斩断。人证物证皆毁，剩余的知情者也被清洗或沉默，案子再难翻起。
他叹了口气，既然赵子瑜已死，墨云深也亡，这案子确实就此了结。是非真假，无处查证，即便神捕司也无法再审理到太子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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