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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莹的凶闹下，整个春花楼乱作一团。
隔壁的常珣第一反应便是夺窗而出，可才刚推开窗子往下探出头，就瞧见下面围满了人。如此高度再加上围观人数众多，一下子叫他打消了跳窗逃跑的念想。
他焦急地在厢房里来回踱步，一想到被宋昌河千叮咛万嘱咐过不得惹事，今日自己却在春花楼里被抓个正着，心里就慌乱得紧。
到底是他没忍住，这几日听程二公子和几个在京城相识的公子所言，待日后娶了公主，他便彻底失去了享乐美色的权利，如今忍得这般辛苦，自然该再最后放纵一番。
妓子是新雏，这事最是难得。
得知这个消息，他便决定冒险也要来一次，找过程二公子，谋划了今日的一切。
本以为天衣无缝，期待已久终到今日，方才正在兴头上，谁知却还是出了乱子。
他在南埠女人颇多，此刻竟不知楼下那该死的女人究竟是哪个。
听着此刻仍在外哭喊的声音，恨不得当即出去让其好看，可他贸然出去，只会让自己落入更难堪的地步。
自知此事是躲不过了，他挠着头癫狂地寻着解决的法子。
“姑娘，你所言的常珣可是会迎娶公主的那个男子？”
“要娶公主了，还搞大别的女子的肚子？这人如何想的？”
“即将享受荣华富贵了，却还想偷这腥，可叫人恼火。”
在楼下女人哭诉之后，便传来春花楼里几个人的谈论声，旋即就是越来越多人的帮腔。
能来春花楼的人都是贪图美色之人，若是从道德上谴责常珣，是得不来呼应的。
可若让这些人知晓常珣日后有可能一步升天，今日还在此行龌龊之事，那这些人都会为自己得不到的事情报不平。
听着楼下愈来愈多的议论声，常珣的压力也愈来愈大。
他再顾不得其他，拉住莺花：“出去把程二公子给本公子寻来！”
没了方才怜惜美人的伪君子模样，常珣推搡就把衣衫不整的莺花推出了房间，隔着门缝鬼鬼祟祟朝外打探，见莺花无措地在外徘徊。
他心里急得紧，暗骂今儿个花了这么多钱两，这莺花却这么不得办事。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上楼的小二，他连忙将人喊了过来：“程二公子呢？同我来的其他人呢？”
只要有一人在，他便能想个狸猫换太子的法子逃脱开来。
常珣满心期待着，可到底得来了小二诧异的回应：“您不就是程二公子？同您来的公子哥们都已离开了。”
这一句回答叫常珣瞬间坠入冰潭，他来时确实是以程二公子的身份来的，此刻更是解释不得。
旋即，他转念一想，若是整个春花楼都认为他是程二公子，他如果坦坦荡荡出了这地方，周遭人也不识得的吧？
这般潦草地做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扉，推开小二，不顾一切地冲下楼。
想着只要一路垂着头，便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女人的话便是不作数，而且谁也没有他来过的证据。
然才刚下了台阶，便有人认出了他，几个人一人一声“常公子”，将好不容易即将从深潭爬出的他，重新踹回深渊。
他彻底慌了神，满嘴喊着“我不是”，不管不顾地跑出春花楼。
他跑得很轻易，春花楼里无人拦他，待他彻底离开后，一楼围观的人也不过议论了片刻，便又继续自己的花天酒地。
在隔壁目睹一切的郁晚，有些不解地看向霍彦：“为何不抓住他？”
霍彦从门前走回至她面前，叹笑着：“若是不抓，宋昌河虽知晓有诈，却寻不得证据，若是抓了，我们所有人都逃不开，平白无故给了他把柄。”
此言确是有理，郁晚瞬地明白过来。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让所有人知晓常珣的为人，在京城造成不好的影响，眼下已经做到，便应见好就收。
若是将常珣抓住，抓人之人但凡一调查便会知是霍彦安排，届时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与常珣有关的人，如若宋昌河真要追查的话……
郁晚继续忧心问道：“那位程二公子和阿莹姑娘，以及与常珣有关的其他人会如何？”
“那些公子哥无须担心，无论是姓名还是身份皆是伪装，查不出什么，至于那个药女……”霍彦话音顿了顿，“你兄长道元阳殿下已答应过保其衣食无忧，并选好了怡静且安全的地方，眼下她大抵已在方才的慌乱中被夜影司的军卫带离，接下来便会安稳送她离开。”
“我认为现在你有担忧他人的功夫，不如担心担心自己……”霍彦话锋一转，蹙起眉看着她无奈摇头，“若是你父亲或者兄长知晓你跑到这种地方，你便有的受了。”
一听霍彦这样说，郁晚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出门前虽叮嘱了桂枝，若是父兄来找，便说她提前睡下了，可父亲和兄长若是起了疑，这谎话是一戳即破的，桂枝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她悄悄回府，从后门原路返回，若是无事倒还好，若是被父亲或兄长抓到，那定是同霍彦所言，少不了一番骂。
在她犹豫可是要让一个小厮先回去探探信儿时，霍彦倏然朝她伸出了手，嘴角勾着笑，似是在邀请，“不若我送你回去，保证无人知晓。”
郁晚也不知怎地，真就听信了霍彦的话，被霍彦带着悄无声息地出了春花楼。
因她现在的腿脚不便走路，便与三个小厮做过招呼后，被霍彦揽腰带上了马。
她被霍彦半抱在怀中，驾着马朝郁府前去。
从未与霍彦这般近过，她一路都紧紧揪着马脖上的缰绳，咬着唇不敢动换。
不过一会功夫，腰就吃劲得紧。
身子才稍有放松，后背就似有似无地触到了霍彦的胸膛。
郁晚深吸一口气，再度挺直了脊背，下一瞬就听到霍彦在她耳侧传来一声轻笑。
这声笑惹得她耳尖泛起绯红，滚热刺烫着。
霍彦见她如此拘谨小心的模样，不由得怀念还在南埠时的她，仿若那时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如今又在似有无形中渐渐变远。
忽地，脑海里闪过谢子沉的样貌，他蓦然蹙起眉，想到那日谢子沉与她那般亲近的样子，原本好不容易压下的醋意又再度泛滥。
“郁姑娘还欠我一个回答，可还记得？”
他微微垂头，靠近她的耳侧，沉声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叫郁晚怔了一瞬，恍然间想起在南埠郁宅时，身后人在银辉下郑重其事问询她可愿考虑他做心仪之人人选的场景，脸不禁又烧了起来。
霍彦见她迟迟未做出回应，便极轻地喟叹一声：“若是郁姑娘忘了，我可以再问一遍，郁姑娘……”
她怕他真的再说又一遍，连忙慌乱打断：“我考虑考虑……”
听此，方才无端而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霍彦嘴角终是重勾笑意。
骊马一路未停，终是来到郁府边，霍彦却未驾马到后门处，而是停在了离郁晚所住院子最近的地方。
他先下了马，轻拉郁晚的手将人从马上带下来，最后环着郁晚的腰，在围墙上稍一借力就上了去，全然不费工夫。
顺着围墙攀到屋顶，一路沿着廊顶轻车熟路地入了她的院子，无声无息全程都为被发现。
郁晚忽有些晃神，她想起上辈子自己贪玩外出，便也是叫霍彦如此带自己出府入府的。
霍彦本事厉害得很，没有一次被父亲或兄长抓到过。
此刻情形竟和那时慢慢重合，叫她瞬地鼻头一酸，眼底泛起雾气。
霍彦带着她安稳落入院中时，守在门口的桂枝吓了一跳，见是他们二人才捂着嘴没有惊呼出声。
霍彦将郁晚安全地交给桂枝，一垂眸瞧见这人儿眼睛红红的，眸色一怔。
抬手轻轻触过她的眼角，担忧问着：“怎地哭了？”
见他发现了自己的异常，郁晚连忙摇头做解：“风大了些，眼睛有些干涩罢了。”
这冬日寒风凛冽，方才驾马赶得及，倒也正常。
霍彦未再多问，向桂枝叮嘱过郁晚脚上有伤，需从明日起热敷治疗后，又轻盈上了房顶，按着原路返回，留得郁晚一个人望着霍彦离开的方向，依旧失着神。
*
咔嚓——
宋昌河愤怒地将手中茶盏摔碎在地。
他抬起头震怒地看着被连夜叫来的周家荣和常如虎，眼眸里是难以压抑的怒火。
“未来驸马出入青楼，你们是如何办的事？”
今日得知有个有孕女子去春花楼大闹，称常珣始乱终弃，惹得此事几乎人尽皆知。
他派人速去解决，到处解释该女子患有疯癫，满口诳言，本以为能压下事端，却不成想常珣衣衫不整从春花楼跑出，被众人目睹。
这行为无疑是当众给了他一巴掌，之前为常珣挽尊所为皆沦为笑话。
宋昌河气得牙痒，除因常珣惹了大事之外，还有就是今日之事绝非巧合。
怎会有女子不上府，不入衙门，而是专程跑至春花楼闹事？
常珣自入京以来始终小心行事，又怎会偏偏在今日去了春花楼？
那大闹一场的女子，又是如何隐了身迹，叫他派去的人查不得行踪？
有人在故意针对他，密谋了这次事件，趁他不备毁了一切。
若是细想，他今岁种种不顺似都并非寻常，有时是与他对着干，有时更是提前预知了他的所为。
在今日这件事上，那人聪明到没有当众对常珣做任何事，叫他即便心有猜忌，却也抓不得证据。
叫他无从下手解决，只得把怒火往肚子里咽。
眼下事已至此，他再怒迁他人也无用，他需尽量思量如何减少此事带来的损失，必要时刻，还需思考如何保全自己。
宋昌河吹着胡子怒不可遏，半晌抬眸瞥了眼常如虎，目露阴色：“今日你儿所为坏了规矩，本相与你的约定恐要变动，今日之事不出一个时辰，圣上定会知晓，你儿品性将成定性，我若再多言，圣上便也会对本相介怀。”
他将不再管常珣一事说得极为隐晦，接着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俗话说棍棒下出孝子，今日你回去后无论如何要重打你儿，如此本相才可在圣上面前替你多言。”
听到宋昌河不仅要放弃他的儿子，还要让他亲自狠狠教训儿子，常如虎面露为难，正欲开口，试图再寻些其他法子，可宋昌河却未给他机会。
宋昌河朝他不悦地摆摆手：“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你儿已至此，你到底要考虑自己的官程才是，你今日若是不按照本相说的做，本相便也无法再保下你。”
常如虎一切未发之言都被宋昌河堵回了口中，眼下劝他离开的意味太过明显，常如虎只得应下来，行礼暂时告退。
待常如虎彻底离开，宋昌河才一脸疲惫地单手撑于桌面扶着额：“此事到底是郁启丰所为，还是姜珏？”
他兀自问着，随即长叹一口气：“无论是谁，常珣一事对我们是重创。”
话落，抬眼瞧了瞧在一旁一直紧张万分的周家荣：“常如虎的事定不能当做主要法子了，年初我与你所提之事，差不多着手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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