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时,骄阳正艳。
郁晚和元阳惦记着送信一事,一早便起了床。
用过早膳,送郁启丰外出后,两人趁着院子里阳光不错,悠哉地晒起太阳。
大抵就是郁广所说的时辰,宅子外远远便传来马蹄声。
郁晚和元阳连忙起身跑到门口,见身着暗红色布衣的信客驾马而来。
听到动静的郁广和霍彦也先后出现在宅门前,那信客明显已认识郁广,瞧见郁晚和元阳时还因脸生而略显诧异。
一瞧见郁广出来,脸色便由疑转笑,主动打了招呼,小心翼翼地将两封信笺放入布袋后,又热情地做了告别。
待信送出,郁广早已做好了去看鸳鸯的准备,直接唤着二人准备出发。
四个人、两匹马、一辆马车。
沿着水镇圈圈绕绕半柱香的功夫,终是到了鸳鸯栖息的宽河。
早已耐不住性子的元阳被郁广扶着下了马车,兴高采烈地拉着郁晚跑到了跨过宽河的木桥上。
这里果然如郁广所说,有十几只鸳鸯浮在河面上。
在阳光的照耀下,河水波光粼粼,就连雄性鸳鸯有着华丽色泽的羽毛也泛着亮锃锃的油光。
眼前如此美景叫本来提不起兴致的郁晚也有了丝欣喜,眸光闪烁着,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站在桥上到底是离鸳鸯太远了些,郁晚看着元阳不尽兴地跑到河岸边,瞧见郁广反应过来后慌张追去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似是没有长辈或旁人在的缘故,他们四个人相处得都比先前更松弛些。
忽略了尊卑之差和男女之别,只当今日是同龄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想起昨夜入睡前,元阳就兴奋地说着鸳鸯成双成对寓意吉祥,平日里无论是饰品还是画像衣物,鸳鸯图案比比皆是,可若是说亲眼所见,还从未有过。
既已期待了一整宿,今日终是见到了真的,元阳也难怪这般高兴,而她也亦是如此。
笑盈盈地看着郁广在元阳不远处打起水漂,动静惊吓了鸳鸯连连扑腾游走,把元阳气得直跺脚,此番情景叫她在心里不住美滋滋地想着,看来经过今日,兄长与元阳的关系又能更近一步了。
她望得出神,全然没有注意到离开了一阵的霍彦走回木桥,站在了自己身旁。
一把青菜叶倏地出现在眼前,还把她微微吓了一跳,回神看向旁侧,霍彦手肘搭在桥栏杆,随意撑在上面,侧头回望着她。
“不喂吗?”霍彦脸上依旧是冷漠神态,可上下滚动的喉结此刻却出卖了他。
见身边人迟迟未做反应,他顿时变得有些许尴尬:“你若不愿,我便去给尧之。”
大抵是今日氛围在作祟,郁晚竟没有躲闪,望着霍彦许久都未瞥开眼。
眼前这鲜衣怒马的青年,与前世自己印象里的愈发不一样了。
虽依旧冷脸对待所有人,可却又能从中发现他对待熟络之人时,会有着别扭的暖意。
分明有些事与他并无关系,但他却并不厌烦地帮着出气,甚至还会主动示好。
霍彦所做的一切虽看上去略显僵硬,但比起前世,这已是近人情的表现。
或许是因为她与他之间的身份不同,所以这辈子相处的情况也不同了吗?
蓦地,她想起昨日元阳与自己所说的一切,心头一颤,不仅又想也或许就是元阳在她与他中间阴差阳错做了些什么,导致她和霍彦的关系变得不同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脸上一热,连忙抬手从霍彦手中只拿走一半菜叶子,低着头道了声谢。
旋即垂眸瞧了瞧惬意戏水的鸳鸯,缓缓蹙起了眉,极不自然地扯着话头:“霍公子,这河看上去很深,大抵有很多小鱼,鸳鸯可真的会吃这青菜?”
她的主动提问甚是生硬,却让霍彦神情一晃,眸中的探究一晃而过,随即嘴角勾着笑将菜叶全部扔到河面上。
“我方才问过农户,他们说比起鱼,鸳鸯更愿吃菜和草,毕竟鸳鸯不擅长捕鱼,得不偿失的事它们不愿多做。”
听着霍彦的解释,郁晚也像模像样地将菜叶扔到河里,恍悟道:“竟是这样。”
话音才落,看到河里鸳鸯已争先恐后去进食,她脸上终是露出发自肺腑的欣喜笑意。
同明媚阳光似的晃了霍彦的眸,叫霍彦久久都未移开眼。
*
四人难得玩得尽兴,看完鸳鸯还几近转遍了南埠水镇。
在外用过午膳,回到宅子时已是下午。
才刚入宅,就发现郁启丰正端坐在正屋里,见他们回来,唤住儿女,最后还严肃地让霍彦也留了步。
父亲这般模样,定是有极重要的事,郁晚的心稍稍提紧了些,与元阳做过招呼,便跟着郁广和霍彦入了正屋。
她乖巧地坐在侧坐上,在心里思量着京城或许是有什么事,需要父亲即日返京,父亲叫住他们恐怕是要告知他们收拾行囊的吧。
可不成想父亲一开口,非但并非她所想,竟还是要向京城传递重病消息,拖延回京时日。
郁启丰摸了摸胡子,喟叹着:“今日我见了南埠及临近宜怀的几位将领,问询了些情况……”
话顿,肃然地看了看郁广和霍彦,再言道:“确如怀瑾先前所说,这两处地方兵力调度和将领官职去留上暗自改动得稍有频繁,我私下问询了关系较近的将领,提职入京之人名唤常如虎,也正与怀瑾当初听得的消息对上。”
常如虎……
郁晚听着父亲与兄长和霍彦所说的话,渐渐蹙起了眉,此姓竟这般熟悉。
半晌,她瞳眸微颤,呼吸滞了一瞬。
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前世周子怡在她面前冷嘲热讽般的话语再度如刺一般扎入心里。
回忆里的周子怡一副高傲做派,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嘴上句句都是对她的轻蔑。
“常将军如今已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带兵之道先你父亲不知多。”
“有如此良将在侧,你父亲这般近入暮年的空头将军可还有什么可比?”
“常将军的儿子既也一表人才,如今还是元阳公主的驸马,常家在这京城中的地位,但凡识时务者皆知该如何抉择,唯独你父亲不知变通。”
周子怡话语里反反复复所言的常将军,她当时因担心可就是父亲方才提起的常如虎?
如若是,那其儿子不就是日后成为元阳驸马的人?
一想到如此,她心里慌得紧,气自己为何没早点想起这些。
“眼下常如虎确已被提拔入京,我们这次过来的确是对的。”郁启丰谈话间带了些许庆幸和感慨,接着做出了决定,“那便按计划行事吧,到底是夜长梦多,拖下去我担心宋相那里会有所提防,所以我希望能尽快去到宜怀。”
话落,郁启丰看向郁晚,无奈叹道:“媥媥不若你与殿下先回京如何?”
郁启丰心想的是他要暗中前去宜怀,无法照看女儿,不若让其回家,家里管事和下人也知郁晚的喜好。
可郁晚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并不撒娇,也没有无理取闹,而是分外严肃地看着郁启丰:“爹爹,媥媥不能走!殿下独自回京也不妥!”
她先道出了自己的态度,随即语重心长解释:“媥媥不知爹爹究竟要做什么,既已要装作重病,媥媥若出现在京城,这病怎还落实得了?而若媥媥留下,叫殿下独自返京,此事又绝不是爹爹的做法,所以媥媥和殿下都必须留在南埠为好。”
这不是什么借口,谢家老夫人因换季而生病,有谢伯伯和谢夫人在的情况下,谢子沉与谢迎夏还不放心地陪在身旁,无法前来南埠。
若外传郁启丰重病,她又怎能没几日就出现在京城里?
听到她的话,郁启丰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考虑清楚,连连点头认可着,可脸上却又多了些为难神色:“这……”
“郁姑娘所言在理,宋相为人警惕,细枝末节都不得马虎。”在郁启丰犹豫不决时,霍彦蓦地开了口,看了眼对面仍紧张巴巴望着郁启丰的郁晚,“怀瑾认为,郁姑娘与殿下皆留在此处确实最为妥当。”
郁启丰叹气:“可是两个姑娘家家……”
“那便尧之也留下,保护她们二人,毕竟尧之是郁将军的儿子,有些做戏还需尧之去做才行。”霍彦知晓郁启丰的纠结,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所谓的做戏直白来说便是在南埠时不时演上一出买药、请郎中的戏码,这又只得“陪伴”在身旁的儿女去做才可。
郁启丰听过霍彦的话,陷入了沉思,捋着胡子细细琢磨着利弊。
半晌,才慎重地点点头:“那便如此吧,毕竟宜怀的情况怀瑾你更知晓些,那便届时你与我前去吧,尧之便留下来保护媥媥和殿下。”
听得了郁启丰最后的安排,郁晚长长舒了口气,还好她与元阳最终还是留在了南埠。
此事论毕,郁广要与郁启丰再言几句其他,郁晚便和霍彦先后起身,出了正屋。
郁晚低着头,思考着回去该如何与元阳谈及方才讨论的事。
此事不仅威胁到父亲的官职,对元阳也有着致命的威胁,既然她已经努力做到让自己和元阳暂时留在南埠,那她必须得做些改变元阳日后会嫁给常如虎之子的事情才行。
可对于常如虎的儿子常珣来说,她虽知道该人贪财好色、一无是处,可要说如何去针对,她还真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
“常如虎有一子名为常珣,在南埠出了名的风流好色,我们启程来南埠时,他已至京城,大抵是文轩帝为公主殿下择选的驸马人选之一。”
霍彦双手背于身后,就着她的步伐跟在旁侧,似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柔声又言:“想来郁姑娘有意为公主殿下和尧之牵线不是一两日了,若想二人感情继续发展,那常珣就必须要解决。”
话落,他侧头打量了眼郁晚,透过月光瞧见了身旁人脸上的不可置信,一个跨身站到郁晚跟前,向郁晚伸出手:“郁姑娘不如与我联手,你在南埠去寻常珣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同你父亲一道去查他父亲的勾当,如何?”
霍彦所说的话语信息量太多,郁晚早已震惊得无法思考,她抬头望着霍彦势在必得的神情,百思不得其解霍彦为何要帮她做这样的事。
“霍公子为何对殿下和兄长的事这般在意?”她不确定地问着。
霍彦嘴角笑意更明显了些,挑了挑眉,抬着的手又朝她递了递:“因为我与殿下做过交易,她帮我追你,我帮她制造与尧之相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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