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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嘛，他说了下次课上收，你不会现在就来要了吧？”苏惊梧对他没好气地一通龇牙。
段长松吓了一跳：“什么下次课，要什么东西？”
他打量了一下苏惊梧：“天气冷了，天干物燥，小猫掌门的火气也不小？最近看孟前辈在喝一种新茶，说很是润肺解躁，上次说送我们一点，师叔没领情，要不我去给你要点来？”
坦荡的人无论受到什么对待，第一反应都是宽怀，根本不会往坏处想，不像她，听了几句训导，就委屈得不得了，好像所有人都欺负了她一样。
苏惊梧一边愧疚，一边忍不住大声道：“我才没有故意浪费时间，我每天上课都没有迟到，我也有认真修炼心经，晚上还要练剑，还要怎样？”
突然就感到很累，酸得要死，鼻子眼睛全身都酸透了，像根被腌过头的黄瓜，她坐到地上，“嗷”地一嗓子就哭出来了。“我明明也在努力啊，凭什么瞧不起人啊？”
果然就该放弃，整个学院，除了小路还有谁真心认为她配坐在里面？做什么想不开要去自取其辱，她只是小雷山下一只钓鱼的小猫妖而已啊！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懵了，手忙脚乱来扶她。
在她语无伦次的牢骚里，段长松听出来了，是他们尊敬的师叔今天去讲了课，还单独把她揪出来罚了一顿。
苏惊梧抽抽噎噎骂了个痛快，犹不解气地朝段长松翻了个白眼：“都说陵光君很久不参加游仙大会了，更是从不讲学，偏偏今天要去知合院，脑子被门夹了吗？”
段长松给她拍了拍背顺顺气，笑得明朗：“我也不知道孟前辈怎么说动了师叔，有天他来跟师叔说了一会话，后来就来了春晓堂几个管事，跟师叔协商讲学时间，带走了一封举荐信。”
一口气突然噎在了苏惊梧的喉咙口，一个之前从不敢信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我不便横插一手，但是有人肯帮忙啊。那知合院的讲师有额外的推荐帖，我从别处得来的。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孟濯那天的神秘模样忽然有了答案。
原来她的坐席是沈亦尘答应讲学换来的，孟濯从头到尾都知情，才会有樵园面前他对沈亦尘挤眉弄眼。
如果只是为了在课堂上给她好看，又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她愈发看不明白这个人了，怎么这么反复无常，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但是无论如何，她可能是骂错人了，终究是她承了剑寒宗的情。想通这一层，方才的恼火已经消了一大半，人家亲自拿讲学换来的入学贴，却看到她在课堂上睡觉，说几句也无可厚非。
这人，真的是，总能让人心情骤然起落，像在山上荡秋千一样。
眼看她平静了下来，卿远递给她一杯茶：“掌门如果上课和练剑太累，我们减少一点修炼，小猫猫还要长身体。”他转头朝向宋照璘：“是吧师兄？”
宋照璘无奈点头：“你们说什么都对。”
段长松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俨然雨过天晴了，也松了口气，试图宽慰苏惊梧：“只是一百遍口诀，真的已经很轻了，师叔这还是收着在罚。以前让我用水默写经书，一遍一遍，不准动用法术，就手指蘸水，站在太阳下，写到石头上留下刻痕为止。”
三个人都沉默了，这也太狠了，他的手指还好吗？
苏惊梧突然有点担心段长松，被这么折磨还能没心没肺，真不往心里去还好，要是留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阴影，可别落个什么心绪感知障碍症？
“怎么总是师叔来管你们，你们在出云峰的师父不出面吗？”她似乎一直没听段长松和谷嘉平提过师父。
不知是犯了什么忌讳，段长松罕见地沉默了一下，笑容都淡了两分，似乎有点怀念：“我师父，有些难处，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所以一直是师叔带我们。”
苏惊梧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抱歉。”
但他很快扬眉舒展开来：“但是他一定会走出来，到时候就能相聚了。”
涉及别人门中秘事，苏惊梧不敢继续再问了，刚才又哭又闹了一通，肚子早饿了。
卿远端来午膳，摆了一桌子，自从摘英台输了，他似乎一点也不沮丧，反而更专心地琢磨起了苏惊梧的起居饮食。
宋照璘胜了第三轮，进入复赛，过几天会出新的对战名单，段长松本是来找他小小切磋一下，遇上苏惊梧发了一顿疯，被连吃带喝好生招待了一番，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既然名额是沈亦尘换来的，苏惊梧浅浅原谅了他一番，课还是继续去上吧。
距离雨师谷偓佺上次讲药经已过了多日，终于等到第二课。
高大的身影一进门，石莫眉头就皱了起来。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老实听课，都吸取了教训，谁也不愿在药祖面前触霉头。
但随着时间推移，学子之间的关系慢慢在发生变化，唐念和石莫作为游仙大会东道主凌虚派的弟子，一言一行都是主人架势，除了剑寒宗和缈音阁不甚在意，其他人已经默认他俩的领头地位。
屋外教学也好，放课也好，唐念和石莫两个人总是走在最前面的。
拥在他们身后搭话的人多了，唐念也不怎么主动找苏惊梧说话了，没有公然摆脸色，只是恢复了不熟的样子，好像那个朝她伸手说“可以认识一下吗”的人从来没存在过。
苏惊梧不在乎，既然她的入学名额是孟濯和沈亦尘出的力，她就要对得起这份帮助。别人瞧不瞧得起自己，已经不在她的关注范围。
只是一同变化的，还有身边的路霜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些沉默了。偓佺的课，他不再举手提问，下学后也总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跟苏惊梧一起回景曜峰。
好啊，连小路也有了秘密，跟她疏远了。
虽说不在乎学院里的眼光，苏惊梧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毕竟她有点在意路霜序。
那个言之凿凿说要让天下人都不再饿肚子的小少年，真的像发光一样，可是连他也讨厌她了吗？
多日精神不振，她连觉也睡不好了，都不用等紫昊过来赏她大嘴巴，就自己起来了，难得第一个到了知合院。
错了，还有人比她更早。
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唐念的书案前擦得很认真，一丝不苟地给她摆好笔，笔架，镇纸。这才起身看到苏惊梧，怯怯地朝她笑了笑。“姐姐今天来这么早？”
苏惊梧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难道小路暗中思慕唐念？
这可怎么好，唐念会珍惜对待吗？
但不等她问清楚，陆续有人进来了，小路脸皮薄，这样的私事，只能单独找个时机细谈了。
在几个人簇拥下，唐念也到了。她笑得亲和甜美，像能滴出蜜来的娇花，轻飘飘地走到小路身边。“路公子，我的朏朏很喜欢你的七明芝，还有吗？”
路霜序捏了捏衣角：“七明芝长在石崖上不容易养活，我只带了这么一棵，多的也没有了。”
“那怎么办呢？”唐念一脸认真地问道。
苏惊梧皱起眉，有点不适，为什么说得像是他的错？
身边的小路也开始不安了，小声道：“如果急的话，我去后山看看，也许能在山崖上找到。”
“很急呢，吃不到食物，朏朏会生气”，唐念对他眨眨眼：“那就先谢谢路公子啦——”
“七明芝是不是那个有碗大，七个孔，会发光的药芝？”苏惊梧打断了她的话，转头问路霜序。
她上次在那个院子里见过，因为长相奇特，还问了名字，他说是花了几个月才找到的，挖回来后养了三年，能治疗冻人症。
路霜序极轻微地点头，不安地拉她的衣袖：“姐姐，没事，我再去找找就好了。”
苏惊梧眉头锁起，站起来看着唐念：“我有几个问题想请唐仙子指教，一来朏朏是你的灵宠，为什么你的灵宠喂食，需要别人来想办法？二则羽山到处都是天材地宝，又为何劳神费力让客人去采药？”
还有三，为什么要夺人心头宝？鉴于小路可能爱慕她，心肝情愿送的，也不好追究。
但是除此之外，这新的要求，却是有些不合理了，即使小路心甘情愿，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被使唤。
唐念脸色一僵，挂在眉眼间的柔善差点裂开了，稍加调整，她重新笑起来：“路公子宅心仁厚，又熟悉灵草，我一时心急，想着来问问他，若是路公子不愿，念自然不会勉强。”
“我们凌虚派难道会为了一棵药草强人所难不成，不想帮忙，又何必答应。师姐，算了，又不是人人都像羽山一样慷慨大度，助人不求回报。”石莫从身后走来，拉着她回座位。
前后左右登时议论纷纷了起来，说这两个人修为浅就算了，心眼也小，唐念师姐看得起他才来请教，结果两个人一唱一和，先是答应了，又来为难人，好像谁真的稀罕江湖游医的几根破药草一样。
苏惊梧耳力好，一字一句都听到了，心底愧疚，她想替路霜序抱不平，却给他添了麻烦，说不定还平白扰乱了他的好事。
“小路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路霜序摇摇头：“没关系的姐姐，我知道你是怕我被欺负。”他双眼明亮地看着她，一点也没为方才的风波苦恼。
晨课时间到，屋中又安静了下来，苏惊梧心不在焉地听着，思绪浮躁，哪哪都不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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