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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在十一岁生日,父亲带你去游乐园的路上和他见过面。
并不是他或者父亲有互相打招呼,而是他身边的几个西装大叔跟父亲打着招呼,于是父亲便也牵着你走过去向你介绍那些是他的同事,并对这那个看起来就只是比你年长几岁的金赤色头发,戴着黑色毡帽的少年说道:“这个呢,是爸爸的领导,打个招呼吧岚酱。”
少年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看你的那双深海蓝眼瞳里染着几分无措,甚至可以说有那么点僵硬的扯出了笑容:“啊,你好啊……岚酱是吧,万华镜你居然有这么大的孩子啊……”
你乖巧的在父亲的要求下对少年微微鞠躬,称呼对方跟父亲一样的称呼:“中也先生好……”
但是这样说完后又觉得怪怪的,偏过头去看慈爱笑着的父亲问道:“不能叫哥哥吗,他看起来只比我大几岁呢……”
“啊这个的话……”父亲似乎为难起来了。
而少年在这时发了声:“就叫哥哥吧,确实也没比你大多少。”
“这样不合适吧……”父亲摸着你的脑袋显得很踌躇的看着少年,反倒是其他几位叔叔劝起了父亲不用太在意。
而你盯着少年脸上肆意不羁的笑容,只觉得这个小哥哥好好看哦,某一刻他转过了视线和你对上,你就吓了一跳的猛地转头扑到父亲怀里。
“嗯?怎么了岚酱?”
父亲不明就里的把你抱起来,看你脸颊通红伸手摸了摸你的额头:“很热吗?”
你胡乱的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慌不择言的说着:“圣代,想吃圣代!”
“可是已经吃过了吧,吃太多可不好哦岚酱。”
父亲虽然很疼你,不过某些事情还是很有原则的。
你鼓起了腮帮子扯住他的耳朵:“我要吃圣代!不管!爸爸说了今天什么都依我!说话不算话就揪掉你耳朵!”
叔叔们在一旁笑起来,父亲一边应付着你的瞎胡闹,一边无奈地笑着试图哄你,最后是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一罐子草莓牛奶,打开了插上管子递给你:“别闹你爸爸啦,他也是为你好,拿这个顶替一下吧。”
你突然就越发脸颊绯红,不过老实的放开了父亲的耳朵,伸手接过了草莓牛奶又道了谢。
父亲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和他道谢,随后你们互相告别————
只是一次不小心的遇见,寻常你是不会出门的,上学的时候会直接住校,放假时在家里除非父亲要求带你出门,你轻易不会离开家。
因为你有小儿麻痹,虽然这些年一直积极治疗,但还没有脱离辅助器材支持你行走,双腿上缠着的那些东西令你感到羞耻,你害怕被人盯着看自己的腿,那会让你感到无形的沉重束缚住了你呼吸,你的四肢,你的灵魂。
母亲在你更小一些的时候与别的男人离开了,家里的亲戚们也各有各的生活实在没有余力帮助父亲照顾你,而父亲为了赚更多的钱治疗你长期在外奔波着辛勤工。
不过没关系的,医生说了,在坚持治疗三年,你的腿就能脱离辅助器材,靠自己的力量行走了,虽然不能奔跑起来,但是能普通的行走你就很满足了。
你很努力的坚持着复健,也很坚强的在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照顾好自己,小儿麻痹其实还有着别的隐患,像是免疫力低下,极其容易感冒发烧之类的,其他更多的情况更是多不胜数。
可你做到了,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只要不轻易离开家门,上学时放了学就乖乖回到通铺房间,不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胡闹。
为了将来可以行走在世间路,忍耐着一时的寂寞你觉得是没有关系的,总有一天不需要父亲邀请,你也会做好便当送到他的公司会社,让他可以像电视上的爸爸一样炫耀自己有个很能干的女儿。
总有一天——
“抱歉……你父亲的话……”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看起来有些遗憾而无奈,宝石蓝的眼笔直地注视着你;“今后我会……”
终有一天…………
你猛地把他推出了门外摔上了门,浑身发抖的喘息着扶着门板:“……爸爸出门工了,如果要找他的话请留下电话,他回来后我会转告的……”
“……岚酱。”
少年声音依然十分的平稳,一字一言的隔着门板刺进你心里:“万华镜真治不会回来了,无论多么难过这都是事实……你,你别怕,以后我会负责照顾你,直到你独立为止……”
“爸爸不会丢下我的……你说的话我不会信的……他会回来的……呜呜……他不会丢下我……你骗我……爸爸不会……呜呜呜呜哇啊啊啊——”
就差一点点了,就差一点点了,就快可以做到了。
可是,可是爸爸却没有站在那里等你,就算你不顾一切想要匍匐着爬过去,他也不在了。
中也先生在第二天从窗户闯进来了,带了外卖的滑蛋牛肉粥,你一动不动瘫在床上,他就有些不太熟练的动手喂你吃,如果你不张嘴,他就一直举在那。
后来忽然想到什么,他表情认真的对你说:“不好好吃,没力气的话,你怎么接你爸回家?”
你才终于有所反应的张嘴吃,只是吃着吃着就开始掉眼泪,哭的太难看了,他看不下去的抓了纸巾给你擦鼻涕眼泪。
等到真的吃完粥,你还有些收不出的抽抽,在他的帮助下穿戴起辅助器材,牵着他的手才真的还有余力迈出步伐。
前往殡仪馆的路上,他问你家里是否还有亲戚,你沉默良久说道一个城市里的话,还有叔叔婶婶,以及舅舅舅母。
似乎是思索了一番后,他又问你是否要通知他们,你摇了摇头:“……平时也不来往,不需要特地通知了。”
他便没有自说别的,却摸了摸你的头,温柔而充满了抚慰的怜爱。
父亲的遗容被整理过,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你静静看了他许久,直到视线模糊就擦了擦眼睛抬起头:“可以了。”
中也先生才朝边上的人示意将遗体推入焚化炉。
几个小时后你抱着骨灰坛又坐回了车上,这分量不小,但你固执的要自己抱着,下车后像是适应了重量,再抱着父亲的骨灰坛时你没之前那么吃力,一脚高一脚低的抱着父亲回到了家里。
“放在家不太好,我这边联系好了位置,等七天后我陪你去葬了他。”
又叫了外卖拿进来的中也先生如此说道,然后走过来摸了摸你的头放缓语调说道:“来吧,好好吃饭,别让他为你担心。”
——岚酱,有好好吃饭吗?
——岚酱,记得要吃药啊。
——岚酱,爸爸出门工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哦,回来时候给你带礼物怎么样?
——岚酱,加油,坚持住,不可以停下,继续跑,加油啊!岚酱!
——辛苦啦,岚酱真棒啊,不愧是我的女儿,这样很快就能恢复了,等好了以后,来给爸爸送爱女便当呀哈哈哈!
——岚酱,爸爸回来啦!快看!这是给你买的新裙子哦~明天休息就穿上它,爸爸带你去海洋馆啊!
——岚酱,岚酱……
“……担心我……就别离开啊……”你忍不住还是哭了出来,虽然已经哭了很多次,已经哭得头痛发昏,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克制住自己;“我不行的啦……爸爸不在的话……我撑不下去的啊……”
他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忽然的拥抱住了你,拍抚着你的背脊,极有耐性而且温柔的安抚着你:“别怕,你不会一个人的,我会成为你的支撑点,以后我会撑着你往前走的……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你哭到后来似乎是睡过去了,醒来时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外卖盒子,和他留的字条——
【记得好好吃饭,我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开始,我们一起生活。】
你失去了父亲,迎来了一个只比你看上去大不了几岁的中也先生,最开始的那两个月你提不起干劲,两个人一直在吃外卖,周边你们几乎吃了个遍,第三个月你开学去了学校,他送你去报到,看着零零散散几人的校园微微皱眉。
回来后就问你想不想换个学校,你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摇了摇头表示:“我现在在这里就好,等腿真的好了以后再去外边的学校。”
他意识到了什么后反而有些不高兴的下拉了唇角,你看得出他有话想说,不过顾忌着什么所以没能说出来。
开学三周后的假日,家里迎来了叔叔婶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两人知道了父亲离世的事,上门来一顿猫哭耗子的假慈悲说愿意领养你会照顾你,边说边打量着你家的房子,中也先生长得太过年轻所以让他们感觉不到任何威胁性,你心里也有点急,因为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找律师去谈的话,你是绝对会被他们拿到监护抚养权。
在那时候,中也先生忽然打了个电话,不久之后来了一名自称是父亲至交好友的广津先生,老先生排场很大,身后跟着数十名黑衣男子,见了你就说受父亲所托会对你多多关照,如果有人想对你或者你家有什么想法,他会好好帮忙。
叔叔婶婶在老先生别有深意的话语里渐渐乖巧,匆匆告别离去,而后广津先生也带着人离开了。
你有点茫然的转头问中也先生:“……那个,您是请了临时演员吗,会很贵吗?”
他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发辫,挤了个笑容出来点头说:“呀,虽然是来帮忙的,不过都是会社的同事啦,所以不用钱的哈哈……咳,今晚出去吃吧,老吃外卖会腻吧。”
“……买食材回来吧。”
你扶着沙发站起来,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一高一低,不过神情却显得松快许多:“我做给你吃。”
“哦哦,你原来会做饭啊!”
他像是有些惊讶又带着几分惊喜;“那可就好办多了,我好久没在家里吃饭了……就拜托你了!”
你有些迟疑的看向他,犹豫再三后问出了口:“中也先生是独自生活吗?”
“啊,以前是。”
他走过来蹲下帮你穿鞋子,因为知道你一旦蹲下再站起来就很困难,“现在不是我们俩一起过吗,所以不能还说是独自生活了。”
他忽然抬起头来对你笑着说好了,走吧。
然后站起身自然的握住了你的手去开门,牵着你踏出了家门,走进热气未散尽的黄昏街道,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会吵你的双足看去,你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的握紧了他的手,他便安抚的笑着用另只手摸摸你的头:“加油,别怕啊,有我在呢。”
你渐渐放下了紧张,试着昂首挺胸地迈步走出去,即使无法自制地一拐一拐,也终于没有再觉得道路不平难以前进。
国中毕业时,你终于拆除了辅助机械,为数不多的同学们为你举办了庆祝会,明明大家有的是聋哑人有的是和你一样的患者,甚至也有的智力发育不太好,却都在为了你将离开这所学校去往正常人在的地方而感到开心。
老师们也都加入进来,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如跳舞吧,小礼堂里就放起了舞曲,可你却犹豫不决的不敢下去。
中也先生是忽然来的,说自己是你的家人,特地来参加你毕业典礼的,就被老师们怂恿着来带你跳舞,你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他反而很坦然地对你做出了邀请的姿态,犹豫再三后你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看他忽然就弯了眉眼,宝石蓝的眼底里泛起星光璀璨注入到你的世界中:“把脚踩我脚上。”
“……诶?”
这要求有点怪异,所以你一时也没敢有动,却听到他再次说道:“相信我,把脚踩上来。”
“唔……哦,好吧。”
你只好乖乖的照他说的那样把自己的脚踩到了他脚上,但这样就不得不跟他挨得很近,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了他怀里,加上他脚背的高度,脸都要挨着他的脸了,呼吸完全交织在一起,弄得你十分羞赧地想低下头去。
就这样被他带着踩着节奏动起来,某一刻被他抛了出去旋转,就像松开转轴的风筝轻飘飘的浮动着,脚下根本没有触碰到地板,正讶异着又被他拽着手指尖如收回绳索的风筝,又在旋转着回到他怀里。
“天啊中也先生!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如此惊叹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蓝色的眼眸。
他勾起唇角笑的得意极了:“这就是令小姑娘开心的魔法啦,不能说啊。”
“!!所以你会魔法啊!”
你震惊了,爸爸工的物流公司是个什么卧虎藏龙的地方啊,同事各个随时能当演员,中也先生看起来不像是很有力气的人却会神奇的魔法!
他带着你又转了个圈后扶着你下腰笑着说:“仅献给你一个人的魔法。”
雪融化后迎来了春天,你看见了枝头抽出了新生的嫩芽,转瞬之间花苞鼓胀而起,粉白的樱花绽放满枝头。
这份悸动,过于稚嫩的你还不懂如何应对,只能红透了脸颊低下头去,如被风骚动的花枝压弯了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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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读高中后你不再住校,虽然因为物流工的关系中也先生不能每天都回来跟你一起吃饭,偶尔抬头看空荡荡的对面你会觉得有些寂寞,不过只要他能平平安安没有任何意外的回来,你觉得偶尔的寂寞都是可以忍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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