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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平等的？
林奈一时间很想笑。
尽管为末代皇帝已失家国，君士坦丁仍是天潢贵胄。经过k星人的救治，他已拥有了特殊避难者身份，不久还会成为正式的“k星公民”。即使他将来需要在普通地球同胞面前掩饰原本来历，他的政治背景终归不容地球甚至k星高层轻忽。
即使他现在被k星人以这种“工”形式羁留在研究所，他也不会永远拘束于此。他，毕竟是特别的。
而她，一个普通的地球人。哪怕她曾经扮演预知历史的先知，说到底，回到她自己的时空，她从来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罢了。
并非自惭形秽。她只是太清楚，她跟他之间，始终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这种念头，足以打消她内心所有绮思，甚至羞于去表达她的任何好感——哪怕披上友谊的皮，也觉得尴尬异常。
但君士坦丁对她的复杂心情似乎浑然未觉，甚至很客气的同她“拉近距离”。“依照研究所的安排，这三年里，我们需要彼此协。所以，无论如何，至少目前，我们是平等的合伙伴。”
他低沉的嗓音颇为悦耳。“用你们的话来说……愿我们合愉快。”
林奈的心强烈弹跳了一下，脚步差点一个趔趄。她只好装轻描淡写，承认她和他会是一对和谐搭档，现在即将多快好省的、共同完成这类扭转史实的任务。
说完，她不由自主摸摸自己脸颊，有些发烫。
想通点，任务中他们并不需要见面；只不过一个人负责前台行动，一个人负责监控兼后台保护罢了。
说起后台保护，林奈不由得想到上一个时空里，她那短暂而仓促结束的任务。但是，直到她回到巴黎城内，借着明亮月光爬上租住的公寓楼梯，她才终于好好同他打听那背后的真相。
“除了这次你的帮助，上回任务里让我突然脱离险境的……其实并非智能系统的决定，而是你做的吧？”
“是的。”
他非常坦率。“为后台监控，我被赋予这项权限，我必须对你的安全保持警惕和负责。”
林奈忽然有一丝浅浅的感动。撇开前次确实存在生命危险不提，这回她在凡尔赛宫的混乱中可能仅是小小跌个跟头，略有小题大做的嫌疑……但被这样一个人如此关心……林奈脸上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红起来。
她压下胸口莫名的纠结，讪讪的道：“感谢你的照顾。”
“无须客气。”
手环那边的他，大概没有意识到什么叫保护过度，只平静的回答。“理所应当。”
林奈默默叹气，枕着双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今天从凡尔赛到巴黎，她又徒步了六个小时，疲惫再次达到顶峰。她本该迅速睡着，却偏偏被这两天的经历刺激得精神紧张，难以入眠。
虽猜想路易十六会被挟持回到巴黎，但没想到几乎没流多少血，他就这样毫不反抗的束手就擒——林奈对他软弱性格的认识终于达到了一个新台阶。
好吧，据说这位陛下曾熟读前辈英王查理一世的断头悲剧史，害怕像那样掀起内战后，被议会定罪为“叛国”。可他这么不战而降，也够窝囊！
自卫反击，不求反击，连丁点自卫都没有！她若是那个巴黎市民嘴中跋扈自负的王后，她非得气死不可。
听闻，他年轻时一度性无能，肥胖笨拙，不通文艺，只酷爱打猎……这样子的君主，优点……乏善可陈，令她真是没有拯救的欲望。
打住，最应该关注的，是他把法兰西治理得一团糟，弄得民不聊生，揭竿而起。林奈暗暗嘲笑自己愚蠢。跟专；；制君主该担任的国家责任相比，那些私德都算是小意思。
想着，林奈又觉得颇为头痛。明明此时此刻，民众还愿意喊“国王万岁”，保王党还是巴黎的绝对主流（甚至后世激进的丹东罗伯斯庇尔他们都还在支持君主立宪），怎么他最终就落到被砍了脑袋的地步呢。
哦，她记得他的罪名也是叛国——被囚禁后，不断里通外国攻打法兰西，好推翻人民政府解救自己。可是，这个年代民族观还不算太强，国王把国家当私产也是常有，尤其这里是欧洲最古老的王室，这种念头其实不算很罪过。
啧，老旧观念害死人。
内心吐槽了一通路易十六全家，林奈本欲继续搜肠刮肚、给这位国王想办法，却听时空那一头的另位陛下劝道：
“夜很深了，再困难的事也不必现在抉择。早些休息吧。”
林奈心头一震。呃，她知道即使闭着眼睛，手环也能轻易监控她的睡眠状态。可是，被他那么一句话，弄得胸口慌乱算怎么回事？
林奈赶紧朝空中摆了摆手。“好，好……”
怀着仿佛小朋友被抓包的惭愧，又带着点不明所以的羞愤，还滋生起莫名其妙的踏实感，林奈放缓了呼吸，慢慢不再需要刻意让头脑放空——她真的在乱糟糟的思绪中入睡了。
与此同时，巴黎城内、许久未有王室光临的杜伊勒里宫，才刚结束整理清洁工，给国王一家收拾出几间不太寒酸的卧房居室。
年幼的王储路易·夏尔踢着地毯，埋怨着这里的邋遢；他的姐姐玛丽·特蕾莎倒是默默忍耐，没怎么吭声。路易十六只要填饱了肚子就满足的哼哼，完全可以忽视令她妻子痛苦不堪的陈旧宫殿。
尽管玛丽·安东奈特用“这是先祖路易十四住过的地方，我们没资格挑剔”来教育儿子，但床单上那隐约的霉味和枝状烛台上的斑斑锈迹无一不令她沮丧痛苦。然而，自从巴士底狱被攻陷、革命爆发以来她的尊严屡屡受挫，单纯在宫廷里向侍从和士兵展现坚韧形象已经没有用了。即便国民自卫军司令仍会敬慕的吻她的手，但军队实际已倒戈向那群暴民！
想代替懦弱丈夫走上政治前台几乎是不可能的——赤字王后的名声业已糟糕顶透。但顽强不屈的她决不会坐以待毙，她得拉拢些靠得住的力量来挽救自己全家。
只不过，该从那里下手呢？
就在王后挖空心思愁眉不展的时候，笼罩巴黎的夜幕渐渐被清晨的阳光给穿透。某些整晚兴奋得难以睡着的活动家，已更新了一轮自己的策划。各种报刊如粗野的杂草沿街自由生长，把消息和观点大声叫卖到每个市民的耳朵里去。
又是新的一天。
林奈揉着眼睛，瞟过阳光里飞舞的灰尘，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听着手环系统轻轻“嘀”了一声，她的脑海里，忽然就迸发出某个了不得的念头：
天哪，她以前认为监控只是电子智能，所以对于系统盯梢没太多想法。然而，实则那边还有个活生生的人在看，活生生的男人！
原先合同讲过，智能系统会自动识别隐私状态。但，真人权限肯定高于人工智能。她的吃喝拉撒睡，莫非就这么给人看光光了？
羞赧和恼怒在她心头交织。好吧，古人的隐私观其实和现代人颇有差距。就拿当今法兰西来说，王后换装从来就不少侍女，甚至是她和贵族夫人们交际的一大场景（有些小报喜爱写这类“韵事”并挖掘她的穷奢极侈）；王后分娩现场都需要一大群男权贵都围观，确保这是亲生骨肉（有些小报很遗憾的表示风流王后的确是亲自生下了王储路易夏尔）……
再想想那位陛下，恐怕洗澡睡觉均没缺过人全程围观，上床都有一群仆从守着服侍递热水毛巾——天哪，林奈越想，脑子就越像要爆炸。
昨晚摸黑她也没搞什么清洁，思绪混乱着就躺床上去了。今早起来，那些顾虑一下子全部清晰的跃进了林奈的脑海——绝对不容忽略的大问题！
现在她身上都快臭了，真的必须好好彻底梳洗一番。问题是，该怎么提醒他务必回避呢？
事实证明，林奈可算自寻烦恼。对方观察动，在她说出口之前，就很体贴的道：“这里有隐私限制，你可以安心洗漱……我会一直注意周边，避免任何妨碍。”
是了，这里是私密性很不咋地的出租公寓。林奈好想迎风流泪。问老板娘弄点热水到房间里来一直很不方便，也很受瞩目……可惜，系统自带的那点基础货币根本不够用，她又还没赚到足以搬家的钱。
有那么个人在时空另一端保证，林奈稍稍安心。她一面扒拉衣服一面感慨：虽然时局朝着对国王不利的方向又前进一步，但大概之后将会稳定相当长时间。那么，她要不要考虑先设法改善一下生活品质呢？
还是罢了。她好不容易才熟悉环境，习惯于同三教九流的邻居打交道，搬家却需要大大折腾一番。现在，她最应该考虑的，是不能仅仅简单的积蓄势力……她必须更积极主动去接近王室。
如此……找谁引荐好呢？
林奈脑子里，骤然浮现某个人物。对，拉法耶特，他一定可以。这位国民自卫军司令，刚护送国王一家回巴黎；还正以人民的名义，负责杜伊勒里宫的安保工。为保王党，他一直想充当王室和平民的中间人；因此他亦“支持”着革命活动，和许多大刊小报都拥有密切联系。
想来，拜托《巴黎先驱》主编引荐，结识那位先生应该不难。难点在于，她该如何说服拉法耶特，把她带进杜伊勒里宫，带到国王身边。
须知，拉法耶特尽管愿意为人民“效力”，可让他把某平民主动介绍给陛下，这个……林奈时常在报刊上抨击王政，又是一度在凡尔赛宫抛头露面的激进派，就算摆出柔弱女子的模样，恐怕取信于他也殊为不易。
“真是的，”林奈自个嘟囔，“连奥尔良公爵那种明目张胆的阴谋家反对派，还有得是机会入宫觐见。我怀着拳拳‘爱君之心’，居然不得其门而入……”
那边，君士坦丁居然回应了她的自言自语：“和罗马不一样，这里并不因公民身份而平等，格外重视血脉传承。”
顿了顿，他缓缓解说：“那位奥尔良公爵，祖上可追溯到前两代国王、路易十四的弟弟，所以无论他行径如何，在王室内外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是这样没错。奥尔良公爵的爵位，在法国历史上一般是赐给王弟的，和英格兰的约克公爵类似。林奈未免叹惋：“唉，在一个讲究血统、不啻于种姓决定人生的西欧社会，还是贵族身份好用。”
她以前在伦敦、救助简格雷那会儿，只靠着“假证”便轻松拉拢到可靠助手……然而，现在她已没有“魔术道具”了。
等等，剩余的其他道具还在，系统商城大概率并没有真正关闭……林奈目光灼灼，盯着手环，想知道是否能挖掘一下系统福利。
被盯着的手环里，忽然传出一段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提示：“你的前一项任务，关于唐王朝那位，已收到观测结果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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