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阳没有马上回复他这句反问，而是让保喜一个人进来，替他俩斟茶倒水，还示意保喜拿了件淡墨画的玄白披风给贾兴九披上。
贾兴九微扬起下巴，让保喜给他系上带子，却见他又拿出白绫袜及缎面鞋来给他穿，不禁笑道，“这难道是你做的新鞋？”
保喜一听贾少爷问了，忙巴巴道，“贾少爷您穿着怎么样？大小可合适，能穿得吗？”
贾兴九便站起来走了两步，“唔，不错。”
他看向元承阳，“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做鞋？”
难道他随意在外面买的鞋子穿还让他看得不顺眼了？真是挑剔的家伙，连别人脚上的鞋也要合适他的心意。
“想起来就做了，你不喜欢吗？”
元承阳看他的白皙肌肤有了遮盖，酱色的鞋面上面绣着吉祥云纹，对于男人的脚来说，是偏小了些，但他毕竟还小，应该还会再长的。下回让绣娘给他做一双青缎四君子的居家鞋好了，应该比这个颜色要好看。
“没有啊。谢谢。”
贾兴九看向元承阳脚上应该是同一批料子的同款鞋，想来是他自己做，顺便觉得他那鞋碍眼就多做了一双。虽然他只是一句话，自然有人替他办，但承了情的人是他，理应道谢的。
元承阳微微一笑，“不客气。”
跟着杨家兄弟跟善师傅才进来，善师傅手里端着一碟刚烤出来的小饼干，期待着问，“贾少爷，今儿晚上吃什么？”
知音难求啊，没有贾少爷点菜，他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嗯？炒爆螺好不好？”
贾兴九想起上回他们要请自己吃的宵夜项目之一，小龙虾跟煮田螺，也许有着烟火气的加成，但他觉得都过重了，还是自己家里做来的好。
善师傅连连点头，“好好好。”
听仔细了要求又有些为难，“可得养一阵子让它们吐干净泥沙才好。”
这可是急不来的。
贾兴九看了一眼元承阳，看来他打算主随客便了，“那就先吃一碗鸡丝粥吧，明天吃重麻重辣的小龙虾，加上冰啤酒。”
他双手一击，“还有卤花生，炸墨鱼脚，三色豆腐跟……”
“行了，这些一下子吃太多对养生无宜，适可而止，下回再吃别的吧。”
看他一连点了好几道小点凉菜，元承阳还是开口阻止。
贾兴九也不是非要一下子吃完，“那听你的。”
“好，听我的。”
元承阳扫了一眼善师傅，善师傅赶紧退下出去准备。
杨兄弟被眼角一扫，也跟着退了出去，就连保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闪身不在。
贾兴九还有些亢奋，一想到他之前差点儿连命都没有了，今天又有机会玩一把大的，他有点嗨。
“你跟南安王相处的怎么样？按亲疏来算，他勉强够得上你的，表舅？”
元承阳仍是规矩的坐着，神情却很舒达，“不太熟悉，皇族里的人也不少，总有些沾亲带故的。”
他幼时失母，父皇一直对他很宽容，之后亲哥哥元承壁当了皇帝，一样十分迁就他，承嘉帝只有祁皇后一个伴侣，之后也未曾续娶，皇城里就只有两位皇妃，还不是皇后，不算是正头嫂子，无人敢管，养成他的脾气孤傲，颇有些目中无人。
南安王不过是个捡漏袭位的，根本不是大元开朝时跟着祖皇帝开立江山的四王，别说元承阳没看在眼里，如果不是他宣扬娶的人是贾宛艾，贾家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在京城里，王公候爵，哪里少了呢？
*
贾振声由人引导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宴会场景在三重门后的万春亭附近，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人来到，抬出来的大红圆桌上摆着四干果四点心四茶品，却无人取用，除了相熟之人在小声交耳相谈之外，大家的神色都有点庄重。
“看来在这庄严恢宏，雍容大方的皇家园林，果然要拘谨些呢。”
难得能放风出来，贾振声大方坐下来就四处打量，他本来就年轻，面也嫩，目光毫不心中避忌，也引来一些人的注意，见他坐在离皇上位置最近的桌子上，却没人知道他的底气。
“蒋公，那个后生，你可认识？”
就有人找上蒋妃的父亲蒋世清，询问贾振声的底细。
蒋世清仔细分辨，却真不相识，“不知道，如此龙驹凤雏，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那人还想再问，就闻礼官唱呵，皇帝驾到，众人便起身相迎，有曲意者，甚至双膝跪地，口呼万岁。
文建帝元承壁先是扫了一眼众人，霎时此间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都快快入席吧，不过是想跟你们说说话，不必讲究。”
元承壁面上带笑，示意众人入座。
贾振声也就从善入流得坐下，他身无官职，但荣国府的族长自有品级，也不做卑微奉承之态。
对比文建帝的父亲与祖辈，元承壁显然更有心术，且手腕了得，极为控制私欲而重公义，声望都比纵情与专情的两位先祖要好得多。
如果不是族人反对，而且未知这位铁腕文建皇帝的后代如何，贾振声却觉得跟这种人是可以合的。但又像族人担心的那样，他一个人的寿数太短，迅速的碰撞说不定无法良好融合，会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等元承壁举杯之后，有人上前去歌颂敬酒，贾振声略尝了一下宫廷点心，便静心等着人来。他想，不论合不合，关于南安王强行拉扯贾家这张虎皮的做法，元承壁都会来找他解释。只是如果是他亲自来，会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皇上，请问南安王娶亲，我等宗室为何不知？”
这话一出，众人都发起怔来，这话可问的不客气，竟像是在责问皇上一般。
元承壁冷眼望去，却是今年已满了百岁的老王爷元达雪，他辈分高，资格高，前些年封地内检查出有大片油田，乍然暴富，开始试图往权利中心争夺话语权。
“朕亦不知，不知道隆亲王，是从何处听说的呢？”
老子就说自己不知道，你能如何？元承壁霸气回复，立马让元达雪坐了腊。
在他设想，元承壁怎么也不会这样，他老脸一胀，咳嗽声顿起，还未再说什么，元承壁已经高声道，“隆亲王人老体衰，怎好惊动，下回像这等小宴，就不要劳累他老人家了，还不赶紧送到太医院仔细诊治？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当心隆小王爷剥你们的皮！”
“是。”
立马有侍卫将元达雪驾起来往外走去，只把元达雪气得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元承壁这小子完全不像他爹，说起话说硬得能怼死人！
见老王爷都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被皇上给收拾了，哪里还有人敢在这时候冒头，都默然不语。
只有贾振声爽朗道，“既然有人谈起，贾某人仅代表贾家宗庙，表示贾宛艾绝非出自荣国府贾家。”
原来这个小年轻是贾家的代表。
有人瞧他岁数不大，就想这便是皇上请来的外援，南安王成亲不成亲，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确实是没什么关系，就算文明社会律法规定一夫一妻，有能力三妻四妾的也不少，谁管他抱的是哪个男人或者女人？
只是若是他娶的是贾家人，那真是不一样了……
元承壁颇有些意外得看向贾振声，若不是他自己站起来说话，他也想不到，贾家的族长，居然这么年轻！
颜笑融融的模样，像刚刚考上大学的学生，一幅无害天真的模样，极有欺骗性。
难道贾家选族长还要看颜值？以色取人？专门拿出来扮猪吃老虎的？
短短一瞬间，文建帝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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