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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艾凡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转头看着瑞德，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一辆周围邻居都说从未见过的黑色轿车在街边停下却迟迟不见有人下来，瑞德注意到那些嗅觉灵敏的媒体们已经开始将视线放在了他们身上，开始交头接耳甚至想着往这辆突然停止的车身凑。
他快速转过脸扫了一眼艾凡，那个没有经过考虑的邀请脱口而出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但他并不后悔。
潜意识地反应说明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很早之前就想表现得和朋友更亲近一些的瑞德体会到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他停顿了片刻，握紧了抓着方向盘的手，本能地想要东拉西扯一些其他的东西，可珍妮弗的那句话突然像是什么‘六字箴言’似的撞进他的心里，他抿住了唇角，挣扎地将那些在摩根、珍妮弗看来是废话的铺垫之词去掉，紧张地再一次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渴求：“我是说，嗯，你这几天，要不要到我那里去？”
what
happened？
这可不太像是瑞德会做的事情。
原本以为那个单刀直入的聚餐邀请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艾凡愣了片刻，狐疑地将对方的建议重复了一遍后凝视着他问道：“瑞德，你……”
“我不觉得你去酒店和那位萨维林先生待在一起是一个好主意。”
瑞德想，这些可不是什么废话，他得告诉艾凡，他这个决定并不算好。这位更加理智也更通经济的博士猜测着可能会有的情况，努力说服着对方：“今天fb在各大搜索平台上位列是这三个月以来最好的，当然，各种负面新闻也是最多的一天。”
“自它诞生以来，围绕在它身边的各种非议便是络绎不绝，但从未像今天一样。”
“而介于这些新闻都是萨维林先生带去的，哪怕你觉得他们之间，我是说那位发言人和萨维林先生之间气氛不错，但他们不可避免的一定会谈到fb，谈到这次fb所受到的影响，谈到一些敏感的话题，我不觉得他们会一直愉快下去。”
他看到艾凡瞬间沉下去的脸，伸出手去摁住了对方的手掌急切地说道：“当然，这不是你的原因。”
他补充说道：“这是一个……一个一直存在的问题。”
那我至少也得负50%的责任。
艾凡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决定将这个老问题暂且放在一边，否则可真就是没完没了了。
毕竟后悔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后悔而产生的行为才是最真实有效的。
“所以这几天，不论是应对媒体还是fb的那些人，爱德华多·萨维林都有一场硬仗要打，你过去……对你们双方都不太好。”
明白瑞德说的不错，事实上也并没有打算去华多那边的艾凡赞同地点了点头；而瑞德继续说道：“其实我想，这些媒体也不全都是冲着萨维林先生来的。”
为暴力机关的一员，他的确比艾凡更清楚某些东西，他对疑惑的朋友解释道：“警方放任一个匪徒进入了平民的家中，这已经足够引起一部分媒体的质疑了，哪怕没有萨维林先生，他们也会来采访你对当地执法部门的看法，然后因为你……”
瑞德的视线落到艾凡留得短短的头发上：“肤色的原因，询问你对于亚裔群体在这里受到的各种不平等对待有什么看法；质问你是否觉得是因为肤色的原因，才碰到了这种糟糕的经历。”
“我并不反对他们争取族群之间的公平公正，但……”瑞德打住了话头，抿唇耸了耸肩。
这里的大多数媒体，只是看到热度就凑上来的吸血鬼而已。
可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对这片美洲大陆社会风情知之甚少的艾凡不由想到在他那个维度的后面几年，全世界关于各种肤色之间的对立问题愈演愈烈，他想到那些画面里呈现出的东西，并不怀疑瑞德说的一切。
“我不希望你被他们利用。”
瑞德没有这方面的专业数据，只好告诉艾凡他曾经办过的一起原住民被诬陷杀人案，蜂拥而来的媒体利用这个可怜的人大肆炒了一番新闻，而之后什么也没有改变甚至连后续报道也没有，等这一阵声势浩大的风过去了他们也散的干干净净，前后不过一周，徒留下一个被他们利用的干干净净的人，和一地狼藉。
“我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华盛顿的一套公寓里，房子并不大但是还有一间空房，所以我想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那儿暂时住一段时间。不，”瑞德又急忙纠正道：“不，是你想要住多久都可以，随时。”
鲜少邀请别人踏入自己家门的瑞德逼着自己双眼盯着艾凡，对上那双犹豫的黑色眼眸认真得表示自己并不是开玩笑：“你当然也可以在我那儿拥有一个特别席位，我是说真的。”
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少去别人家给别人添麻烦的艾凡面色迟疑，他就是这种允许别人麻烦自己，但是当自己遭遇烦心事的时候只会想到独自解决的性格。
瑞德注意到他的踌躇紧接着游说道：“哪怕你选择其他酒店，先不说酒店的保密措施是否能让你免除骚扰；被那些擅长胡编乱造的小报纸知道之后，会造谣萨维林先生对你冷酷无情，在‘收留’了他的房东或者是朋友，随便哪一种身份都好，在你遭到如此波折的时候，竟然放任你一个人独居……”
观察到艾凡的神色已经逐渐坚定下来，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似的，瑞德最后重重地咬着那个表示关系的单词提醒道：“我也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对方。
“当然。”
艾凡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看着瑞德紧张的反应，失笑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是我心里的第一位。”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扫了一眼那已经逐渐围过来的人群：“那就麻烦你了，博士。”
他重新系上安全带：“我想我们得快点‘逃了’，这群马蜂已经闻着味了，我可没办法礼貌地面对他们。”
“到时候被他们抓到把柄炒起一个‘亚裔族群暴力’等等的词条，那我可真是火上浇油了。”
瑞德高兴地扯了扯嘴角，在艾凡的笑声里将车头迅速调转了一个方向，在那群记者驱车追上来之前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他们趁着商店关门的前一刻匆匆买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后一路驱车前往了几十公里外的瑞德的公寓。
在提出那个邀请之后，瑞德就一直很高兴，能从他一路就没下来的嘴角上很轻易地得出这个结论。大约是高兴于自己对人际交往能力的提升，兴奋于朋友来家中做客等等的……总之各种情绪混在一起让他感觉好极了。
他甚至在艾凡付完钱准备离开的时候特意从另一边的商店买了一双鞋面是卡通兔子的拖鞋过来，在收银员以一种‘really，你居然这么可爱’的眼神下有些得意地扬起眉毛，说是给身边这位要在他家中住一段时间的客人买的。
艾凡觉得他后面那句话是故意的，有些像是他念小学的时候有些孩子会大声的告诉别人谁谁谁周末去他家玩了。
总之……还挺可爱的。
只是瑞德的这股愉悦只保持到了车在公寓楼下停下，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屋子似乎没有收拾整洁。
人生第一次邀请朋友来自己的家里做客，但突然发现家里乱的像个狗窝——这种心情大概就好似出门去朋友家玩，结果一脱鞋发现大脚趾嚣张的露在毛线袜之外，还客气地和朋友打了一个‘嗨’。
这位鲜少注意外表的博士一个人住难免有些……随意。
并不是指‘脏’，相反的地板非常光洁，窗户也很透亮，窗帘更是将洗得发白的那种颜色，只是……
艾凡抬头看过去，各种书籍随手放的到处都是，书架上、桌子上甚至地上，堆得沙发都满满当当的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类型的家具；报纸等写有文字的纸张一张张的堆叠在一起，摞得老高的堆放在进门后的一个凹陷进去的墙角；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或者动物的骨骼、星球大战的光剑，各色动漫角色的手办、周边或是挂在墙上，或是就那么随意地挂在椅背上当做装饰……
而屋子里更多的更吸引艾凡注意力的，则是各种咖啡店的外带杯子，又或者是速溶咖啡包。
艾凡看着像是从某个批发市场拉来进货的一大箱，是的，50*28*30cm的纸箱里都是各种品牌的速溶咖啡，再看看边上杯子里粉末足足有一个指关节厚度的、大概是来不及冲泡就被主人随手放在一边的咖啡粉，他脸上的震惊还有怒意盖都盖不住，看着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匆忙整理书架的瑞德，不敢相信地喊道：“瑞德？”
屋子的主人急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客人，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他上下扫视了一眼拎着购物袋的朋友，突然懊恼地‘ao’了一声，将手上的书甩到一边，又小跑着凑到沙发边上：“抱歉抱歉，你是不是需要一个坐的地方？”
他勉强把沙发掏出来一个可以坐人的‘洞’，拍了拍布艺沙发的扶手说道：“嗯，不介意的话？”
god！
他果然上周就该试一试那个上门推销的家政服务的！
瑞德面色燥得通红。
“不，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艾凡端着‘证物’，一边逼近瑞德一边眯着眼睛质问道：“过量的□□会让人非常兴奋，看看你的眼袋吧，帅哥，你喝这么多是打算把休息踢出人的本能需求吗？”
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
瑞德眼神闪躲了一下，匆忙迎上来拿过艾凡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脚尖踢了踢地上撕开的咖啡包几乎要漫出来的垃圾桶，顾左右而言其他：“嗯……你要喝水吗？”
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献宝似的从一边的厨柜里翻出来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获赠的雕刻着奇怪老鼠图案的杯子：“这是某一次伦敦那边的书商过来做活动送的赠品，他们说这种生物叫做‘嗅嗅’，是一种非常非常难得一见的生物，至少我从未见过。”
瑞德知道艾凡喜欢收集各种漂亮的杯子，他看着转着杯子观赏的客人小心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杯子还挺好看的。”
艾凡抬起头，一笑：“但是我们在讨论你为什么喝那么多咖啡的问题。”
“啊，你要不要喝水？”
这个进门已经十分钟才想起来问客人要不要喝水的博士飞速地将家里贫瘠的两种茶叶从头到尾介绍了一遍，企图用各种专业的术语把他绕晕，最后看着艾凡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顿：“嗯……考虑到茶叶中也含有□□，我看我们还是……开水。”
他说道：“东方人喜欢喝开水不是吗？”
虽然艾凡从小在西方长大，可瑞德敏锐地发觉或许是与世隔绝的求学生活又或是毕业之后就回到出生地，艾凡身上并没有多少西方特色，反而在诸多生活细节里表现出的全是浓浓的东方味道。他抢在艾凡开口之前又转身小跑到客卧前，推开门对他说道：“你要不要先把东西放到卧室去？然后休息一下，我可以整理一下外面？”
艾凡看着这个别扭扯开话题的朋友没说话，摇了摇头，从他身侧进去——
客卧倒是干干净净的。
就是
太干净了。
艾凡回头看着表情同样‘fuck！我怎么忘记了这一茬’的朋友，无奈地说道：“瑞德，希望你有多余的被褥。”
他佯装生气地愤愤说道：“不然我就要来钻你的被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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